晏長寧顯然沒想到白穆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愣住,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我不知你受何人指使冒充晏長寧刺殺皇帝,也不知你為何會聽任他的安排,慕白不拆穿你,我亦不會。今日讓你過來,隻是為了證實心中猜測,並不在意你們到底有何計劃。言盡於此,你可以走了。”
慕白雖沒有直接將罪責推在晏長寧身上,但他定不會輕易送死,白穆清楚,設計這一切的晏長寧應該更清楚,那接下來,他們打算怎麼做?
白穆始終覺得,東昭皇帝的死,不過是事情的開端而已。那位二皇子勝出得未免太過容易。這場皇位之爭,恐怕遠遠還未結束。
然而,白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兩日後,被推出來真正定罪的弑君者,竟是蓮玥。
***
阮及蓮,蓮玥。
白穆始終想不明白,蓮玥在商洛、在東昭,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為何這件事情最後會扯到她頭上去。
宮中傳聞稱她去商洛十年,實則被商洛皇帝收買,返回東昭做了臥底,趁著長寧公主與慕公子在殿外商議病情時刺殺皇上。
這傳聞漏洞百出,蓮玥雖有武藝傍身,卻已經眼盲,如何眾目睽睽之下隱匿在大和宮?既為刺客,行刺成功,為何還留在奕家等著被捕定罪?長寧公主與慕白商議病情,寒冬臘月,為何要跑到殿外去商議?
商洛宮中三年,蓮玥話雖少,待白穆卻並非不上心,乍一聽見這個消息,白穆除了不解,心下還是略有些難過。
她去天牢接慕白出獄那日,天色放晴,瑩白色的雪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白穆就站在天牢門口,幾乎與正要進去的蓮玥迎麵撞上。
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蓮玥消瘦許多,聲音略有沙啞。
白穆忙用白芷的聲音喚道:“蓮夫人。”
蓮玥微微一怔,卻拉著白穆的手不曾放開。
“阮及蓮,該進去了!”一旁的禁衛軍冷喝道。
蓮玥放開手,麵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徑直入了天牢。
白穆本打算與慕白當日便離開皇宮,但慕白稱還未聯係到白伶,隻得等到明日一早再走。
“那日到底發生何事?”
慕白剛剛淨身換衣,發上還有未幹的濕氣,垂眸道:“給那皇帝的藥,每次用過便會昏睡半個時辰。她纏著我問了許久你的問題,我不欲搭理,便避出了外間,哪知再回去,她已經動手,我也救不過來。”
白穆隻想著果然不是蓮玥。
“白伶見事有異變,便默默退下,若他們再不放我出去,白伶便會召人劫獄。”慕白繼續道。
白穆頷首,此前發現白伶不見了便已經猜想到。
“為何……會是蓮玥?”白穆低聲道。
“他們不願得罪白子洲,長寧公主的生母又出自三大世家之一的餘家,為何會是蓮玥,便看是誰想拉攏餘家了。”慕白徐徐道。
晏長寧是假,他們知道,那些個皇子們卻未必知道。白穆沒有再問,皇室紛爭,若非必要,她不願多想。
然而,傍晚時分,一名宮娥顫顫巍巍地找到了她,跪地道:“白姑娘,蓮……蓮夫人想見您。”
白穆還未問話,那宮娥便繼續道:“蓮夫人明日便要被處以極刑,白姑娘行行好,去見她最後一麵吧。”
白穆隻問道:“她在獄中,你如何替她傳話?”
宮娥答道:“是……剛剛奕公子出宮前……如此吩咐。”
白穆微微蹙眉,正在猶疑是否要去,抬頭見慕白立在殿門口,該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若想去,也是無礙。
白穆琢磨著,蓮玥突然要見她,莫不是剛剛被她認出來?畢竟她在她身邊服侍了整整兩年。
這是白穆第二次踏足天牢。東昭的天牢與商洛頗為相似,除了布局麵積不同,都是一樣昏暗的燈光,一樣渾濁的空氣,還有各式的叫喊呻吟。
應該是那名叫奕秦的男子、蓮玥如今的夫君打點過,她入天牢並沒人阻攔,還有一名獄卒親自將她帶到了蓮玥的牢房前。
蓮玥被單獨關著,四下安靜,左右無人,與之前那個滿是叫喊呻吟的天牢仿佛是兩片天地。獄卒離去的腳步剛剛消失,蓮玥便喚道:“娘娘?”
她迷蒙地睜著雙眼,麵色略有憔悴,坐在牢房裏抱著雙膝,望向白穆所在的地方。
白穆並沒有馬上回答。蓮玥微微一笑,“肉眼迷人心智,果真不錯。娘娘曾經站在我麵前,我沒認出來,卻是要眼盲了才察覺到熟悉的氣息。”
蓮玥向來心細,白穆當初的確擔心過會被她發現。
“娘娘,看在奴婢盡心服侍您兩年的份上,可願在奴婢死前與奴婢多說幾句話?”蓮玥聲調仍舊淺淡,與當年在商洛皇宮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