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四目交接的刹那,四周再次安靜下來。
“你可願隨我一道?”白穆仰臉微笑,朝他伸出一隻手。
白穆的問話隨著海風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一瞬間,整個白子洲都沸騰了,各種呐喊聲直衝雲霄。
“少主!”
“少夫人!”
“願意!”
“少主!”
“願意!”
“少夫人!”
“願意願意願意!”
白浮屠都整個人愣在一邊,想不到自家柔柔弱弱的女兒偶爾竟會有這樣驚人的言行。
慕白隻是微笑。
朝陽在白皙的臉上渡了一層微粉色,眼底閃爍的瀲灩如同海麵粼粼波光,眉眼輕揚,嘴角含笑,仿似輕風驟然有了弧度,流連返轉,徘徊纏綿。
他拉她起身,將她的手納入手心,握住,輕聲笑道:“好在我還有一隻手——執你之手,共守白頭。”
***
這夜春雨連綿。
陵安依次撥亮了勤政殿內的燈芯,讓殿內顯得更加明亮些。
商洛偏北,春日已至,寒氣未散,商少君卻不讓點暖爐,燈光若再暗一些,就顯得尤為陰冷。
他第三次遞上禦膳房送來的參湯,小心翼翼地端過去,商少君仍舊目不斜視地看著手裏的折子。看了看外麵越來越沉的天色,陵安不得不在一旁提醒道:“皇上,仔細湯又涼了。”
商少君放下手裏的折子,卻是拿了另外一本。但他也隻是打開,並未拿朱筆批閱。
陵安掃了一眼傍晚送來的密信,安安靜靜地放在桌邊,他並不知那信裏說了什麼,但商少君看過那封信後,便不曾再說過一句話,奏折也隻看不批。
“皇上,您還未用晚膳。”陵安輕聲道,“要不奴才讓禦膳房傳膳?”
商少君隻垂眼看折子。
半晌,陵安又道:“皇上,朱雀宮的梅花該是開了。”
商少君終於放下手裏的折子,卻是沉聲道:“陵安,出宮走走罷。”
陵安掐指一算,他們似乎有三年不曾在夜晚私下出宮。他現在還記得宮外的人來熙攘,燈火繁華,隻是今夜並非十五,且外麵正下著雨。但他也沒膽子多說什麼,連忙去準備從前出宮的那套行頭。
雖然不是十五,畢竟是都城,商鋪酒樓關門較晚,陵安跟著商少君,走的是從前常走的路,但三年已過,都城變化頗大,從前的路其實不再是從前的路,路過的鋪子也不再是從前的鋪子。唯一沒有變的似乎隻有那家酒樓。
他記得那年中元節,他隨著兩位主子在這裏聽過說書,那時候商少君花一兩個時辰買回來的麵具,現在還掛在勤政殿裏間的牆壁上呢。
商少君跨步進去,陵安忙找小二點了幾樣菜。
這夜酒樓的人並不多,且沒有說書先生,但仍舊熱鬧非凡。陵安稍稍打聽了一下,才知曉是都城內一戶何姓人家給妻子過生辰,請了些親朋好友到酒樓一聚。
陵安起初還擔心商少君會被他們吵到,但看他用著飯菜,麵上並未有不耐,也就安靜地立在一邊。
何生而立之年,一身布衣,顯然並非大富之家,但雙目有神,麵色紅潤,一說話,嘴角的笑意便蔓延到眼底,不自覺感染在座的每一個人。
“今日內子生辰,趁機邀各位一聚,各位肯賞臉前來,何某榮幸之至!先幹為敬!”何生拿著大碗,率先一碗酒下肚,引來一片叫好聲。
“何某十六歲離家,漂泊十四年,而今才終於在商都建家立業,略有小成。”何生又倒了滿滿一碗酒,“父母養育大恩不敢忘!這第二碗酒,敬阿爹阿娘,二老生我、養我、教我,才有了今日的我,兒子感激不盡!”
何生說著,到了兩位老者麵前,幾乎就要跪下,卻被二人淚眼閃閃地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