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還未見得大亮之時,元邑便肅整衣冠,傳了輦轎,往景仁宮而去。
董善瑤知道今日要娶壽康宮侍奉的,躲是躲不過去了,本來蕭燕華要是不抱病,她當日還可以借口身子不爽,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如今,延禧宮,慈寧宮,壽康宮,接連病倒了,她還要以此為由,不到壽康宮去侍疾,實在不過去,按高太後的脾氣,也不會輕易由著她去。
是以她起得很早,梳妝打扮時又帶著十二萬分的心,一事一物都不敢彰顯華貴,更唯恐色彩過於豔麗,等入了壽康宮,成了高太後的把柄。
元邑到的時候,她已經梳妝完畢了,隻是元邑因之前蕭燕華的一番話,心下對董善瑤又多出幾分複雜的感慨來,便沒有在宮門口等她出來,反倒是留下李良等人候著,徑直往董善瑤的寢宮而去。
翡翠端了金盆要去倒水,不妨撞見元邑,嚇了一跳,作勢就要跪下去。
元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衝著她擺擺手,示意她忙去,不必多這份兒禮。
翡翠便端著水盆,納福蹲了蹲,又往一旁側身一讓,叫他先過去了。
元邑提步入了暖閣去,正巧間董善瑤背對著門口,對著梳妝台上的銅鏡比照著。
他唇角隱有了笑意,腳下雖然輕,卻還是驚動了人。
玳瑁回過神時,掖著手就已經跪下去了:“萬歲萬安。”
元邑嘴角的笑就沉了沉:“才在外頭攔著翡翠不聲張,進了門,沒攔住你的這張嘴。”
董善瑤已經起了身,正對著他,很是恭敬地行禮下去:“萬歲來了她們也不通稟,奴才失禮了。”
元邑擺擺手,上前去扶她起來:“沒什麼失禮的,我也有好些日子沒來你這裏,本想著嚇一嚇你,誰知道玳瑁的嘴就那樣快。”
玳瑁哭喪著臉兒,嘴角往下垂著:“萬歲悄默聲的進門來,哪裏是奴才嘴快了。”
董善瑤白她一眼:“還多話。”
“別罵她了。”元邑勸了一句,卻顯然不怎麼上心,他一雙眼上下打量了董善瑤一回,又搖搖頭,“你怎麼穿的這樣素,頭上一根金釵都不見,全換成了青玉的。”
董善瑤始終掛著笑:“奴才是去給太後侍疾的,花枝招展的,沒的惹太後惱。”
元邑哦了一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後,拉著她的手,往外緩緩地走:“時辰也差不多了,穿著打扮你都這樣仔細了,時辰上,更別耽擱出岔子。我的輦轎在外頭,送你去壽康宮。”
董善瑤的笑至此才僵了下:“還是叫翡翠另傳奴才的輦來,奴才跟在您的後頭。”
元邑聳聳肩頭,原本也沒指望著,她能坐到他的輦轎上去。
這個人,六年來規矩禮教一刻都不曾放下過。
也不是……她若真那樣本分著,薛氏一個初入宮的貴人,她就不會那樣過分的抬舉了。
想到這些事,他腳下就不由的頓住,看向董善瑤的眼神,也更為複雜了些:“瑤瑤,令貴人的事……你要抬舉她,什麼好東西不能從庫裏去挑,你陪嫁的屏風,何必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