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很快調整了情緒,複掛了笑在風韻猶存的臉上:“皇帝難得有這份孝心,我若總駁了你,倒真如皇後的那樣,辜負了你的這份心。讓哥兒的事,也不必再提了,慶都撫養他,我放心,皇帝也該放心,你這位皇姑,是脂粉堆裏英雄,挑在大拇哥上的好本事。至於你們的這個倫之樂——”
她拖長了音,噙著笑搖頭,“我這一病,積攢下許多的政務,有些很緊要的,皇帝年輕,尚處理不了,都已經送到壽康宮來了,有些個不緊要的,我昨兒吩咐了下去,叫他們今送到了乾清宮去。皇帝大了,也該學著處理政務了,就別杵在我這裏了?”
元邑眸色倏爾暗下去。
現在的高太後,他不得不承認,確實比他棋高一著。
他拋出去一個元讓,她就立馬拿朝堂政務壓了回來。
這二者相比,哪一個分量更重,自然是不必言的。
他都快二十的人了,還年輕不懂事嗎?先帝十五歲就親了政,朝廷的事,大大,處理的那樣得當。
輪到了他時,因有一個高太後壓著,就總也喘不過氣來。
他登基也有一年多了,而今批幾道折子,還是些無關痛癢的,就即便是如此,也仍舊是高太後的恩典和施舍。
憤怒,恨意,這兩種情緒交雜著,在元邑的心頭愈燒愈烈。
他攥緊了拳頭,麵色陰沉難看。
也許是他周身肅殺之氣已經悄悄露了頭,也許是夫妻多年僅存的一點默契,此時的董善瑤,站在他身後,手悄悄地扯了他一把。
這一扯,令元邑稍稍回了神思。
董善瑤提心吊膽的,又開口叫他:“朝廷裏的事才最緊要,萬歲爺快回去吧,太後這裏有奴才,奴才一定侍奉好。”
壽康宮是不能久留了的,高太後這幾句話,直接戳進了元邑的胸口。
再待下去,元邑還能不能克製住自己,就成了未可知的。
跟高太後撕破臉,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再了,她還站在殿內呢,真要是鬧嚷起來,到最後無論能不能收場,太皇太後對她,是少不了一頓責罵,而高太後若有積怨撒不出這口氣,還是得歸到她頭上來。
她心頭顫了顫,隻盼著元邑還能聽進去她的話,也能夠有一絲理智尚存。
高太後看戲似的盯著元邑瞧,卻一個字都不。
元邑呼吸急促,緩了好幾口,才稍稍的平複下去一些。
他站起身來,可是站的急了,帶翻了身下的圓凳。
紅木的凳翻倒在地的一瞬間,發出一聲悶響來。
高太後鳳眸眯的狹長:“怎麼?叫你處理些朝政,還發起脾氣來了?”
元邑一驚,瞳孔倏爾放大,咬牙切齒的拱手一禮,可是開口時,語調卻出奇的平靜:“兒子怎麼會與您置氣,適才起的急了些,一時沒留神。您安心養病,兒子後半再來看您。”他完了,直起身來,回過頭看董善瑤,又輕拍她兩下,“好好服侍太後,藥要按時吃,飯也得按時吃。我先回乾清宮理事,晚些時候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