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終究還是不忍心的。
世人常,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她這裏,就更是這樣的了。
她眼中泛起了陣陣憐愛,稍稍欠了欠身,微微遞出胳膊,想去握元清的手。
可是元清卻順勢躲了一把,沒叫她握上來。
她背過臉去,悄悄地抹了一把淚。
這舉動落在太皇太後的眼裏,心裏不出的難受:“榮昌,你從不輕易落淚的。”
“是啊,可我也不是沒心的人啊。”元清紅著眼眶,扭過頭來,看向太皇太後,“老祖宗,您不肯直言告訴我,無非是怕我知道了,就不止是為難她一番這樣簡單的事。可是您難道就沒想過,我會因為這件事,而就此收手,是嗎?”
“榮昌啊——”太皇太後長歎一聲,訕訕的收回手來,“你執念太深了。”
“什麼?”元清有一瞬的怔住。
這一切,都怪她執念太深了嗎?
事到如今,是她自己自作自受的嗎?
太皇太後深吸一口氣,眼中的光芒,伴隨著這寢殿之中的燭火搖曳,一起明了暗,暗了又明的。
元清盯著看了許久,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許久後,她才嗤笑了一聲:“老祖宗是覺得,是我自作自受,是嗎?”
太皇太後卻衝著她搖了搖頭:“我知道,自你母妃在時,你就一直不服氣。在你心裏,徐家處處都好,憑什麼不能出一位中宮皇後呢?你母妃沒坐上的那個位置,你便費盡了心思,要拿來給徐家的嫡女。我勸過你,不止一次勸過你,可是你聽了嗎?你一個字都沒聽到心裏去。容兒與你,還有骨肉親情,你都尚且能對她下手,更不要別人了……”
她頓了頓,直勾勾的盯著元清:“人一旦有了執念,就很難回頭了的。榮昌,你叫我怎麼信,你會因為知道了真相就選擇放棄?”
“那您就能為了衛玉容,把我蒙在鼓裏,是嗎!”元清音調倏爾拔高了,“我算什麼?您告訴我,那我算什麼?”
“榮昌……”
元清卻絲毫不給太皇太後開口的機會:“您瞞著我,皇帝瞞著我,甚至還利用我,把徐明惠弄進宮裏來。到頭來,我落著什麼了?我不過落了一身的不是,還差點兒擔上一身的罪名。”
她著,又覺得可笑至極,冷哼了一嗓子:“我百般為徐明惠好,所謀之事,無不是為她,可她呢?定妃的事情,是我做的,可是她出的主意。”
“你……”太皇太後一擰眉,“藥是你下的?”
“對,是我。”元清高傲的昂起下巴,“這東西不能從太醫院弄,隻要一查,她就暴露出來了,所以隻能我安排人從宮外弄進來,也隻有我,能辦得到。”
“你好糊塗!”
她原本以為,榮昌不過是受了徐明惠的蠱惑,幫著徐明惠做了些手腳而已,卻未曾想,這一切都是她做下來的。
太皇太後冷靜下來之後又不由的後怕,那是替榮昌感到的後怕。
徐明惠在這種事情上能夠不遺餘力的利用她,將來真的出了事,隻怕是頭一個要把自己摘幹淨的,屆時一切罪責全推到榮昌的頭上去,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昭妃,禁庭中的這些肮髒事,與她毫無瓜葛。
這樣的人,怎麼能叫人不害怕。
元清苦笑著:“老祖宗,您這會子也不必替我擔心了,皇帝在乾清宮中放了話,他無意傷我,更不願害了我,這次的事情,他會處理妥當,不會叫我受到牽連。”
這樣,是最好不過的了。
然而太皇太後的臉色卻仍舊陰沉的可怕:“你好歹長長心吧,今次若是皇帝不願意輕易放過,你又當……”
“他若不願意輕易放過,了不起我賠出去一條命罷了。”元清一揚聲,打斷了她的話,“老祖宗,我從來把這皇宮當成家的,父皇與母妃在時,這裏是我的家,他們不在了,因為有您,有皇帝,這裏,還是我的家。可是今夜,這裏叫我感到害怕,我的四周,全是陰謀和詭計,我信任的人,都變的麵目全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