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照常去醫院打針,不過這次我讓阿九幫忙做了一盒桂花糕和一盒玫瑰糕帶去,預備道歉之用。
打完針,在齊洛實習的科室轉了一圈,就是沒見到齊洛,跟一個大夫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齊洛在學校裏沒來。
這個沒什麼,反正醫院是學校的附屬醫院,就隔著一道籬笆,從邊上的小門出去就是了。我曾經借著媽媽在這裏教課的便利在這所大學裏晃蕩了不知多少次,還曾經偷了老媽的白袍當實驗服混在上人體解剖實驗課的學生裏旁觀屍體解剖……當然,我被抓包,然後被老師送回了老媽的辦公室。
我抱著點心一路打聽著去了臨床係上課的教學樓,猜想著齊洛現在應該在上課。可是剛接近教學樓,就看到幾輛警車停在樓下,黃白相間的警戒線拉起來,圍起一片不大的空地,那一條條交叉縱橫的警戒線像是纏在我心上,勒緊,勒緊……
我慢慢走到警戒線旁,手心冰涼,隻得緊緊地抓住手裏的點心盒子,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警戒線旁,似乎是習慣性的皺著眉,嘴裏咬著一根煙。
“江警官?”
江城扭過頭來,看到我一挑眉毛:“喲,又碰上你了。”
我陪著難看的笑臉,湊過去問:“這是……”
“有個女生跳樓了。”江城噴出一口煙,焦灼的煙草味渾然沒有巫大夫口中薄荷煙的辛涼,嗆得我一陣咳嗽。
“基本上能斷定是自殺了。”他伸手點點警戒線中央的一塊白布,白布下麵一片淋漓的血泊,邊上露出一隻濺著點點猩紅素白纖細的手和一把豐潤濃密的長卷發。
撲通,撲通。我分明聽到了自己不安的心跳聲,那片輕薄的白布就像是潘多拉魔盒的盒蓋,隻要掀開就會飛出一個恐怖的真相來。
江城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想什麼呢?我叫你都沒聽見,你怎麼在這裏。”
我好不容易收回目光,木然的說:“我媽媽曾經是這裏的老師,我來看一個朋友——”
“林默,你怎麼在這兒?”身後響起齊洛的聲音,我扭頭,看到齊洛站在我身後,臉色蒼白如紙,穿著實驗白袍,戴著一次性醫用橡膠手套,乳白的手套上沾滿了汙血,明顯是實驗做到一半就從實驗室裏跑出來了。
“你來了,我正在到處找你呢……”我迎上前去,下意識的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卻被她一把推開。
就連江城和正在取證的警察都沒有攔住,齊洛一頭紮進警戒線內,刷的一下掀開了蓋屍體的白布。
啪嗒。紙盒掉落在地,甜美的糕點從中滾落出來,碎成一地粉渣。
潘多拉的盒子已經打開,殘忍的事實已經展現在眼前。我閉上眼睛,齊洛淒慘的尖叫聲尖利的像一把血淋淋的刀子紮進我的耳膜:“欣欣!”
死的人是段欣,那個漂亮的女孩從五樓一躍而下,以一種令人費解的慘烈姿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齊洛是被江城抱住硬從警戒線裏拖出來的,我提心吊膽的跟在他們身後,看著江城把齊洛拉進學校生活區的一家奶茶店。
一杯冰涼的檸檬水握在手裏,齊洛似乎一下子清醒起來,不再用力掙紮。她木雕一樣坐在椅子上,一次性醫用橡膠手套上的血蹭到杯子上,一片斑駁的腥甜的紅色。
“江城哥,你去忙吧。”她淡淡的說,放下一次性紙杯開始脫手上緊貼著皮膚的橡膠手套,“讓我在這裏靜一下,回頭我會跟你們去警局做筆錄的——死的那個女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等我冷靜一下就好了。”
她甚至還笑了一下:“當年我爸媽去世我都挺過來了,這次不過是個朋友而已。”
不過是個朋友而已。
上一秒的瘋狂,下一秒的冷靜。這樣的齊洛讓我不寒而栗,我站在門口,看著江城悶悶的走出來,順手把我給揪出去。
江城問:“你怎麼認識她的?”
“她是我媽媽最喜歡的學生,”我說,“你又是怎麼認識她的?”
“她爸爸是我的老上司,三次救過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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