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輕微的響動,囚車的後車門被打開。押車的警察取出鑰匙,打開金屬籠門,示意錢唯一出來。後者乖乖地照做了,兩名警察一左一右夾住錢唯一,把他押進了審訊室。
這是一間完全封閉的小屋,隻有一扇緊鎖的門,沒有窗戶。陳設也很簡單,天花板亮著一盞日光燈,一套審訊者使用的桌椅,一把被審者坐的小椅子,所有這些家具都被牢牢固定在地麵上,而錢唯一就坐在這椅子上。
高根的鬼魂依舊跟著他,依舊在那裏跟錢唯一絮絮叨叨哭訴個不停,主要內容,還是想求他救活自己。錢唯一已經懶得再勸解了,心道今天青浦城隍廟的小鬼全他媽放假了嗎,這都隔了多久,還不過來勾走高根的魂魄。
“錢兄弟,啊……不,錢神仙,我阿爸阿媽還在楓葉國。我是家中獨子,我要是死了,誰替他們養老送終?你也是有父母的人,一定能體會到我的心情吧。”
錢唯一不勝其煩,幹脆假裝聽不見,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一個細微而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
“錢道友。”
錢唯一猛地睜開眼睛,並不寬敞的審訊室依然空空如也。隻有高根的鬼魂還在那裏絮絮叨叨地哭訴。
“道友不必找了,眼下老夫不便現身,還請錢道友原諒則個。”
“尊下是何方神聖?”
“老夫乃名作薑以合,乃是白鶴鎮的土地。”
這個薑以合錢唯一是知道的,他們沒有見過麵,但是前者曾經請陳美娟當中間人,委托錢照料自己在陽間的後人。事後對方也投桃報李,給錢唯一送了十萬塊錢,這也正是錢唯一開始承包食堂的本錢。
不知道這老頭今天找自己,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還神神秘秘不敢現身。
錢唯一決定探探虛實,當下客氣地問道:“原來是薑道友,久仰久仰,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老夫今日來。是替徐城隍來傳話的。”
“哦,徐城隍有什麼吩咐。”
“唉……”薑以合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道:“想必錢道友一定很納悶,您身邊這位高根先生死了已經許久,為何一直不見陰陽司的鬼差來勾魂?”
“沒錯,城隍的鬼差呢?”
“此事並非陰陽司失職,而是……而是……”薑以合連說了兩個而是,吞吞吐吐不講下文,急得錢唯一心如貓抓……
“而是什麼?”他連忙追問。
“而是他命不該絕。生死簿上,此子尚有四十年陽壽。”
錢唯一微微側身看了眼旁邊哭哭啼啼的高根,心道你小子還真是命不該絕啊。
“那他怎麼死了?”
“這又說來話長了……”
姓薑的老頭子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習慣如此,講正事前都要賣一回關子。
錢唯一又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耐著性子請教道:“還請道友詳細說說。”
“啊……說起來,高根之死還與錢道友你有著莫大關係。”
“還真是因為我介紹他認識了唐娜才死的?”
“道友如何知曉?”薑以合反問道,語氣中滿是驚訝,還隱隱有一股關子沒賣成,懊惱的味道。
“猜的……話說,這麼說我介紹高根認識唐娜也不是生死簿上規劃好的?”
“正是,依照先前的規劃,道友此刻就不該出現在野馬浜,亦不會認識高、唐二人,介紹二者認識更無從談起。”
錢唯一是個聰明人,他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他在參加天庭組織公務員的考試之前,不過是個凡人。原本有著另一條人生軌跡,而這條軌跡,同其他凡人一樣,早已在生死簿上畫好。
但是這條軌跡,自從他考上天庭的公務員,成為福德正神的那一刻起一切就不同了。
不同之處在於,他入了仙籍,既為仙,哪怕是最微末的地仙,那也是跳脫生死、跨越輪回,不再受地府管轄。生死簿上為他規劃好的人生,自然立即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