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拖著疲憊的身體踉蹌地站起,對跪了一屋的太醫道,“好了,痰液出來了,接下來交給你們了。”
原來並非無人能救王,隻是有人不願救王,或許不止康王可以救王,還有更多人可以,隻是不願而已,看來想王死的人還真不少,想到這一點,我的心便不禁寒了一把,康王原先也隻是樂得旁觀,或許在幸災樂禍,或許在等待時機,因為如果王駕崩,按理,應當康王繼位,他冷眼旁觀也是情理之事,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是什麼讓他改變了心意?
一屋子的太醫驚喜交集,連連磕首,道,“謝王爺救命之恩,謝王爺救命之恩……”
此刻最該歡喜的太後倒是沉默了,她瞧著王的麵色是壓抑的欣喜,麵無表情的瞥了病床上的王一眼,故作不在意的樣子,瞧著康王的麵色卻是複雜的,帶著猜疑,帶著揣度,帶著敵意。
身邊的琳貴妃此刻似乎才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我的手,長長歎了口氣,道,“幸好王沒事……嚇死本宮了……”
何婕妤冷哼了一聲,沒說什麼,她的麵色始終平平,並無緊張,也無擔心。
倒是薔貴人也重重吐了口氣,低喃著,“幸好,幸好……”真有三分擔心。
獻丫頭扶著太後冰冷的手,軟聲道,“太後看,王是天子之命,星宿之身,奴婢就說不會出事的,這次幸得康王爺出手相救……”獻丫頭瞥見太後不經意蹙起的眉心,沒敢再說下去。
太後緩了緩臉色,含著三分笑意迎向康王,“昊明果然是博學多才,就連醫學也如斯精通,愣是將一群光吃白飯的蠢貨抵了下去!”說此話之際,鋒利的目光掃向眾太醫,大家皆慚愧地低了頭。
“昊明不才,隻是略知一二。”康王爺象征性的謙虛道,對太後,他似乎收斂很多,含著幾分敬意和畏懼。
“哀家說話算話,誰若救得了王,哀家定當加官晉爵,封賞金銀,禦賜免死金牌一枚,光宗耀祖!”太後挑高精致的下顎,呈高傲之姿。
普天之下,任何人救了王都不會令太後心生不安,唯獨康王,金銀不重要,免死金牌是個禍害,是個隱患,對太後而言。
康王爺並未拒絕,而是含笑道,“那昊明在此謝過太後的賞賜,身體有些乏了,恕昊明魯莽,要先行告退了。”說罷,不等太後回話,轉身離去。
在與我擦身而過時,他突然頓住腳步,問,“那種救治方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一愣,不知他問此話是什麼意思,隻是錯愕地看著他,心上隱隱多了份戒備。
他似乎真的累了,並不像上次般追根刨底,而是丟下一句,“你欠我一個解釋。”說罷轉身離去。
見他並未為難,我心上才緩緩鬆了口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小小的身影,堅定而孤絕,莫名的,心口疼了一下,有點重。
太後譴退了眾人,卻拉住我的手,柔聲道,“晚兒,你陪哀家坐會兒吧……”說這話時,太後看我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真摯和誠懇,她目光複雜地瞧著眼被太醫們包圍著的王,眼角的魚尾紋不經意深了深,透著疲憊和無奈。
身在帝王家,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有著同樣的身不由己。
待太醫們都忙活妥當,誠惶誠恐地向太後彙報完王現在的身體狀況後,眾人才個個蹣著腿肚子,膽戰心驚地請安告退。
太後也沒有多加為難,她有些不耐地揮揮手,眾人便惶惶而逃,生怕太後一個反悔,治他們個無用之罪。
王依舊安靜地平躺在床上,隻是麵色相較方才要紅潤得多,不知是因為熱的緣故,還是病情有所好轉。
太後拉著我的手,讓我陪她坐在床邊,她溫柔地注視著龍床上的王,毫不掩飾對他關心的情緒,這樣安詳而平和的太後撤去屬於太後的尊貴和驕傲,她就是一個心疼兒子的母親,我想這一刻恐怕是我離太後最近的時候,因為她似乎將我當自己人了,並未提防我任何,把最柔軟的一麵都暴露在我麵前,我想,應當是我不顧一切救王的舉動感化了她吧?
睡夢中的王突然蹙了下眉頭,低喃了一句什麼,我忙湊耳過去細聽,聽了好幾遍才懂他的渴了,要喝水,桌上擱置著備好的桂花茶,淡淡的花香,清新爽口,我用扁平的玉匙舀了一勺,湊近王的唇邊,托著他的下顎,微微抬高,將湯水小心翼翼地倒入他口中,可是,依然有少許湯水在唇角滑落,一隻絲絹及時止住湯水流向的趨勢,耳邊傳來太後溫和的聲音,“晚兒,讓哀家來吧。”她伸手接走我手中的桂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