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驚呼一聲摔倒在地,何清然隨著我摔倒的姿勢一並倒地,他悶哼了一聲,手臂托了托我下墜的身子,讓我跌落在他胸口,這時,一口腥臭的唾沫吹到我臉上,我不及伸手抹去,已被人重重踹了一腳,大家咒罵著將憤怒通過拳腳施加到我身上,一下比一下狠,我驚懼地閉緊雙眸,可是突然間,拳腳一下子沒了,我有些遲疑地半開眸子卻發現何清然手撐地麵,半躬著身子擋在我身前,承接了如雨點般密集的拳腳,他閉著眸子,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顆顆滴落在我麵上,他似乎有些意識模糊了,支撐的手臂也越來越顫抖,終於他撐不下去了,一下子癱倒在我身上,鮮血染紅了我整個上身,我下意識地伸手托住他沉重的身體,淚水一下子湧出眼眶,不知是為他心疼而流淚,還是為自己受辱而流淚?
“住手!住手!統統住手!”不遠處傳來聲聲厲喝,“你們在幹什麼?”
拳腳漸漸停住,人群讓出一條道路來,有人恭敬地喚一聲,“鐵侍衛!”
我心頭一喜,難道是鐵蒙一?
“都散了!都散了!”鐵蒙一不耐煩地催促道。
待到人群散去,鐵蒙一才匆匆將我們扶起身,“都怪卑職來晚,讓娘娘和將軍受苦了!”
“客套話不多說,何將軍受了重傷,需要及時救治!”我焦急道。
“是,娘娘!”鐵蒙一鄭重應下,一個彎腰將何清然背身上馬,然後牽來另一匹馬塞到我手中,“娘娘,我們回城!”
“回城?”我有些吃驚。
“康王的軍隊紮營在城北,我們的軍隊在城東,此地是無人管製的混雜區,不宜久留,現在我便帶你們回城東!”鐵蒙一飛身上馬,讓何清然趴在自己背上,一手控製韁繩,一手抓住何清然的兩隻手臂,雙腿一夾馬肚,打馬上前。
我忙跟了上去,緊隨其後,過往依然有不斷的行人路過,隻是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呆滯無神,仿若行屍走肉,我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問道,“鐵蒙一,你不是康王的朋友麼?怎麼又重投了王上的旗下?”
“我鐵蒙一本是王上的侍衛,天下百姓皆為王上的侍衛,為王上效忠是天經地義的事,我與康王雖是朋友,可是他叛變是不爭的事實,我不能因私情忘了國家賦予我的重負和責任!”鐵蒙一不卑不亢地回道,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口吻堅如磐石,是一種奮不顧身,義不容辭的豪情。
我不禁心生愧意,如若我當初能一如他此刻的堅定,那麼天下黎民百姓是否就能免於此難?
馬蹄聲在暗夜裏倉促地飛奔,鐵蒙一心急如焚,揮鞭急厲,我馬技不好,好幾次都險些跟丟了,一次次揮鞭急追,今晚的夜色很深很沉,深得不見半顆星子,沉得仿佛要當頭壓下來,襯著冰寒的夜風,令人心情一度低低地壓抑,壓抑,仿佛再也看不到光明……我們一路顛簸著,不知行了多久,前麵的身影終於漸行減緩,我尚未來得及下馬,鐵蒙一已經扛著何清然一路奔進了大營,我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城門開了一個很偏的小側門,我們牽馬而入,有兩個侍衛迎麵而來,還沒等二人發話,鐵蒙一便焦急地喝道,“快傳錢大夫!”
“是是是!”兩名侍衛不明所以,但看清來人是鐵蒙一時,不疑有它,忙應下,匆匆小跑離去。
鐵蒙一將何清然安排在最近的一個帳篷中,篷中燃著小火爐,照出一室的溫暖,房中陳設簡陋,擁擠著六張草席,鐵蒙一將何清然放在其中一張草席上,取來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沾在傷口處的碎衣片,然後找來一塊紗布暫時止住血,等待大夫的救援,很快地,兩個侍衛領著一個駝背老人匆匆趕了過來,老人將隨身攜帶的藥箱擱置一旁,便接下了鐵蒙一手中的活兒。
鐵蒙一這才鬆了口氣,一下子跌坐在一側的草席上,他伸出衣袖一抹額角,抹去滿頭大汗,待他定定神,才注意到呆立一旁的我,忙又起身,“娘娘請坐!”
我才回過神來,忙擺擺手,“不客氣,你累壞了,還是你坐吧!”
“娘娘也受了皮肉之苦,我這裏有些膏藥,你先拿著,營中都是男子,怕是要麻煩娘娘自己上藥了。”
“不礙事……”我有些尷尬地笑笑,“對了,你和明月他們不是呆在邊城的嗎?”
“我一聽到消息便趕回來了……”鐵蒙一搔搔頭,憨笑兩聲,“明月還留在邊城,我是偷偷溜回來的,估摸把她氣壞了,不過我是怕跟她說了,她不肯我回來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