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的訴說,王上獨自沉默了許久,然後踱步到窗前,背身而立,微微仰首,眺望著天際,站在他的身後,凝視著他的背影,那抹莊重的金黃,象征權威的金黃,高不可攀的金黃,令人垂涎的金黃,那樣的奪目令我不能直視,不敢親近,這同樣是令人孤獨的金黃……
我不懂,為何那麼多人渴望這份孤獨?
過了良久,王上才回轉過身來,他看著我時,眸中並無怪責,隻有沉重的傷痛,那是種被親人背叛的傷痛,這個弟弟,是親弟弟,手足之情總是難以割舍;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愛妃,卻因著一己私心枉顧天下百姓!
叫王上如何不心痛?
我慚愧地低下了頭,不忍麵對王上的哀痛,少頃,王上才開口道,“晚兒,你先休息片刻再去麵見太後吧,我讓春花、西荷來侍候你!”說罷,王上轉身便要離去。
“王上……”我急切地呼喚道。
王上未轉身,“還有什麼事麼?”口吻中帶著淡淡的生疏。
我知他是生氣了。
“王上……”我沉了口氣,“何清漣在康王手中,不知此刻……”後頭的話我沒忍心說出口,王上理應猜到了,他吸口氣,回眸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莫要多想了,等你養足了精神再說吧!”說罷,大步離去。
我知王上此刻對我失望透了,因我的搖擺失望透了,可是他並不知曉這其中的曲折因緣,而我卻偏偏無從解釋這所有的莫名……天,我該如何是好?
隨後進來了兩個宮女,要替我沐浴更衣,我揮退了兩名宮女,獨自一人沉浸在溫泉池中,溫暖幹淨的水流掠過我身體的每一寸,充盈了每一個角落,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舒適,忍不住靜靜地閉上眸子,享受著這難得一刻的美好,就在玫瑰花香環繞的浴池中,我不知何時沉沉睡去,身子靠在浴池一側的石壁上沉沉睡去,石壁光滑,我酥軟的身子一點點、一點點滑進池中,不知不覺間……
我身子輕盈靈動,在遼闊的海洋中自由翱遊,旋轉,旋轉,我看到了自己美麗的魚尾巴泛著金色的光芒,一如我金色的卷發一般,我化身那美麗而善良的美人魚了,帶著天真的幻想,美麗的夢想,和注定淒美的收場,一步步靠近夢中的白馬王子,他站在豪華遊船的甲板上,他的眉那麼黑,鼻那麼挺,眼那麼深,比海更深,我渴望站在他的身邊,渴望聽他說一句話,渴望他一個溫暖的眼神,突然,海上揚起了一陣狂風,遊船動蕩了下,他漂亮的手按住扶手,就那麼瞬間,他低頭看到了我,他的眼神一陣驚豔,一陣震驚,就是那麼一眼,卻似望進了我的靈魂深處,我深深沉醉在那一潭深海中再也無法自拔,當遊船被暴風雨肆虐地侵襲時,王子落入水中,我身子一個起伏,迫不及待地向他遊過去,那一刻,我的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比之泡沫更輕,我那麼勇敢地奔向自己的幸福,從未想過我將要為之付出的代價……
如果美人魚一開始便知道自己會化作大海中的一個泡沫,消失無影蹤,不知她還會不會那樣義無反顧?
頭好沉好沉,身子卻很輕很輕,如果王上是那個落難的王子,我是否會有小美人魚的勇氣?
迷糊中,聽到不遠處似乎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著陣陣驚呼,突然一個沉穩的男聲打斷一片紛雜,“吵什麼?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其中一個宮女邊哭泣便急切道,“回王上的話,娘娘……娘娘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是什麼意思?”王上大怒,“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連一個人都看不好!”
另一個宮女也緊忙跪倒,“王上饒命,娘娘不要奴婢二人侍候沐浴,奴婢二人便一直在外頭守著娘娘,可是,娘娘進去快兩個時辰了,還未見出來,奴婢們擔心便進來看看,誰知,卻發現娘娘失蹤了……”
失蹤?我分明就在池中呀,“我……”我正要張口說話,卻猛地嗆了一口水。
聽到這邊的動靜,那頭的三人都沒了聲音,旋即,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漸近,越來越近,然後我飄飄欲仙的身子突然濕嗒嗒地沉重起來,一雙手臂將我自手中抱起,回頭怒吼,“快宣太醫!”
“是是……”那兩名宮女慌忙溜了出去。
“晚兒,晚兒……”王上聲聲呼喚。
頭好重,好痛,是誰在喚我?是我的王子麼?他認得我麼?
“恩……”我隨意勾住他的脖子,透著眼縫看他,這個王子有些麵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