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爾會提到死去的皇孫,每每提及,太後都是淚眼朦朧,說自己的有生之年怕是不能再看到一個孫兒了……
太後當真是老了,走路不再高貴優雅,而是緩慢蹣跚;說話不再氣勢淩人,而是低聲細氣。
她就像一個老人,一個極其普通的老人,令人同情,令人痛心。
明月和康王的婚事也因此事而暫且耽擱了下來,而王上終日不見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洛兒死了,太後傷心,明月傷心,百姓傷心,我傷心,卻獨獨不見王上傷心。
我的心,比傷心更傷心。
四年後
“小向,小向……”今日是“花滿樓”一年一度的花魁盛典,我忙得上躥下跳,暈頭轉向,偏生那個令人頭疼的丫頭又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小向,小向!”我歎口氣,沒大沒小的丫頭!
一個青衣女子衝了進來,十五歲的小女孩剛剛長成的身子,窈窕、輕盈,又有一點豐滿,純純的娃娃臉還帶著點嬰兒肥,隻是為了顯得成熟,她愣是要塗脂抹粉把自己搞得老氣橫生,隻是那雙水漾的眸子背叛了她的偽裝,許是自小在“花滿樓”長大的緣故,見識的都是騷首弄姿、風情萬種,在她觀念裏女子就需狐媚動人才能令男人上鉤,所以每每見到何清然時,她總是把那雙天生的丹鳳眼吊得高高的,然後向他拋出個電力十足的媚眼,嗲聲嗲氣地嬌喚一聲,“小然……”‘然’字會拖得很長!
不誇張地說,我每次聽她這麼喚何清然,身上就會自動起雞皮疙瘩,要過好一會兒才能恢複過來,不知道何清然是什麼樣的定力,居然還能麵無表情!
“小向!小向!我又來啦哈哈!”她在我身邊竄來竄去,精力十足的樣子,“小向在做什麼好吃的?”說罷自滾燙的鍋中拎了一塊瘦肉塞入口中,也不怕燙,點頭如搗蒜,連聲說著,“好吃!好吃!真好吃!”
的確,她五分鍾前剛剛過來了,好不容易打發了去,現在又來了!
“小向,我看你挺忙的!”她自告奮勇地毛遂自薦,“我來幫你!”
這個青衣女子叫花小喬,正是“花滿樓”老板的千金,“花滿樓”是洛城一家小小的妓院,淹沒著眾多知名妓院當中顯得默默無聞,洛城並不繁華,也不是特別偏離京城,之所以選擇這兒,因著它的名字讓我憶起我的洛兒,我覺得這是一種緣分,反正我飄零天下,並無固定的居住之所,何不就此落腳?這麼一落腳便是四年,做起了不知名的廚娘,專為嫖客們製備瓜果點心倒也不甚清閑,隻有節日裏或是特殊的日子稍稍忙碌些,日子過得怡然愜意,至於何清然為何會跟我一起,這倒是個漫長的故事,簡單點說,就是他犯錯了,王上降罪,將他貶值,讓他退守邊城,不過他無意間遇到我,終究是沒去成,現如今成了逃兵,我們很默契的兄妹相稱,憑著何清然的身手,很輕易便在“花滿樓”找了份打手的差事,薪水非常的低,不及他禦前侍衛的萬分之一,更也不及他何將軍的風光,我勸過他離開,他卻是執意留下了,他讓我放心,說他不會將我交給王上求邀功的,我心歎,原來他以為我擔心這個?我隻是怕埋沒了這樣一個人才!自此,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自己還存有私心,他留在身邊我就多了份依靠,不必擔心別人會欺負我。
想當初剛來的那會兒,大家瞧我是孤身一人,又是個啞巴,沒少欺負我,老鴇看我有幾分姿色,硬是要我接客,若不是小喬瞧我可憐,一力阻攔了下來,如今的我也許早已被淩辱了,說到底,小喬也算得上是我的恩人,這也是為何一向與人淡水而交的我會跟小喬如此相好了,後來何清然來了之後,不少女子因其英挺的麵容,不凡的身手和冷酷的氣質而心醉神迷,聽說是我哥哥之後,紛紛向我示好,那一張張諂媚的嘴臉令我看了生厭,不過畢竟出來混的,雖然不喜歡,卻也不能把關係處僵了,無論她們提什麼要求我總是會微笑著應承下來,卻還是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