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因為天氣有些冷,所以一家人都在屋裏看電視。林得忠看了一會電視就去了書房,林默也悄然的跟了上去。
說是書房,不如說是書櫃,裏麵的幾個大書櫃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麵積,剩下的地方也就隻能擺放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而已。
“林默,有事要和爸爸說?”看著兒子熟門熟路的泡茶,林得忠笑著問道。
林默先給父親倒上一杯茶,然後自己也捧著茶杯坐下,“爸,您在單位裏可是…工作不順利?”
“你小子,想什麼呢?”按理說沒有孩子能過問父輩的工作問題,可林得忠從來都不把林默當成是小孩子看,所以也不以為忤。
林得忠喝著茶水,眼睛看著窗外的院牆,良久才回過神來,他拿起桌上的一包阿詩瑪香煙,用汽油打火機點燃。煙霧繚繞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林默,爸爸是不是很失敗?”林得忠把煙掐滅後說道,他用手扇著空氣中的煙霧,眼中的苦澀卻再也掩飾不住。
“爸,您就是我們心中最厲害的爸爸。”林默的眼中蘊含著水光,前世的父親一輩子都鬱鬱不得誌,從早年的不妥協到包裝廠破產後為了自己而彎下腰去四處求人,可惜所到之處皆是搖頭推辭,隻有蘭衛軍一口應承把自己安排進公安局,先做協警,以後找機會再解決編製,可惜那時的自己心高氣傲,以為自己就能在外麵闖出一片天地來,於是拒絕了父親和蘭衛軍的好意,而父親隻能是縱容的放自己遠行。
“爸爸確實不是當官的料,這一點前幾年我就知道了,以前想著要堅持下去,讓你們都有一個好的家庭環境,隻是現在…”
“領導找我談話,說我不善於團結同誌,喜歡表現和突出自己,哈哈…”
林默聽著父親的自言自語,他知道父親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個傾聽者,這些話估計父親已經憋了很久。
“難道和光同塵就是團結同誌?提出自己的意見就是喜歡表現和突出自己?……”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林得忠再次點了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臉色逐漸的恢複了正常。
“林默,爸爸準備去從江學院教書怎麼樣?爸爸的數學水平可是非常高的哦!”林得忠故作輕鬆的說道。
大概領導覺得林得忠這個異類有些讓人頭痛,你又不可能一輩子都讓他在副局長的位置上坐著,所以大開方便之門,一紙調令把他安排到從江學院去當了個副院長。從江學院是副廳級單位,於是林得忠同誌還高升了一級,正處級了都。
“爸,我覺得您去從江學院還是好事呢。”林默的心中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父親要在統計局的副局長位置上坐到退休呢。
“爸,您想啊,您去了以後,要是環境好,那您就兢兢業業的把學院的工作做好,如果是環境不好的話,您就專心自己的教學工作得了,咱們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林得忠的鬱氣也發散得差不多了,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手指在桌子上敲擊著。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林默也和父親一起高聲吟念著這首詩,然後父子倆相對一笑,都覺得這樣的結果是最好不過了。
“牛、牛、牛,哪裏有牛?爸,牛在哪裏?”看來是電視裏開始放廣告了,寫完作業後得閑的林蕾衝進了書房,她好奇的四處看著,還真以為有頭牛在書房裏。
“嗯…!爸,你又在裏麵抽煙了!”林蕾用小手遮住鼻子,轉身跑了出去。
“哎!不抽了。”林得忠打開窗戶,一股冷空氣侵襲進來,讓林默的精神一振。
“站好最後一班崗,五月份爸爸就正式調動了,幸好學院離家不遠,不然咱們還得要搬家。”
從江學院就在學院路邊上,離家裏大約有五公裏的路程,騎摩托車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
………
“五月份以後針對統計局的優惠取消掉,就按照正常的價格把盒飯賣給他們。”林默在心裏為父親抱不平,以前賣給統計局的盒飯一直都是打八折的,等父親調走後就沒有這等好事嘍!反正鄰裏的大客戶從來都不是政府部門,而現在的食堂可不像後世的那麼好。
“這…你爸爸要調走了?”聞弦而知雅意,現在的焦翠芬已經脫胎換骨,渾身散發著殺伐果斷的氣息,很有些女強人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