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義何等人物,他聽出表麵上鄭富國和他拉家常,說著絲毫不著邊際的話,實際上則是告訴他:為慈禧尋找禮物的重任就落在他身上。這一點可以從他突然到訪就可以看出來。看來他實在是太了解自己了:自己不怕犯上,更不怕丟官,大不了不幹就是。自己上任的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搜刮的差不多了。對於自己這種寧折不彎的性子他是看透了。正因如此,所以他一方麵用西太後的賞話來吸引自己;一方麵也用西太後來隱隱地壓製自己。鄭富國說的非常隱晦,絲毫沒有顯山露水卻又恰恰說出了來此的目的。他既不一上來就說是為西太後選取禮物那麼以勢壓人;又不替馬鳳池求情那樣軟語相求。“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就能夠日進鬥金,成為三鳳縣商界的頭號人物,果然是胸藏機鋒!”張銘義想到這裏,幹笑一聲:“哦,原來是這樣!看來馬鳳池的身上的擔子可不小啊?”鄭富國點了點頭笑著說:“據我所知我這兄弟這兩天攤上點事情。還請大人本著為朝廷盡力,為老佛爺盡忠的份上,讓他做完這件事再說,您看如何?”張銘義想了想才緩緩說著:“如果是別的案件,別說是鄭先生親自來,隻要您一句話,本官必然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就是。無奈這可是件殺人案,而且被殺之人是一莊主之子。先生是知道的,我張銘義雖然是知縣,但是下麵的這七個村莊包括你們李家村,我可是哪一個都管不了啊?萬一這王家村的莊主因為喪子之痛而與李家村火並起來。唉,我怕對上麵不好交代啊!”說著看了一眼鄭富國。鄭富國內心大怒:“老狐狸,平時吃我的,喝我的,就這點小事還要推三阻四。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鄭富國本來就做好打算:自己先禮後兵,如果對方見好就收自然最好。如果對方還故意刁難,就讓袁翠山拿著袁世凱的親筆信前來。當然所謂的親筆信可以讓別人代寫。如果再不行,那就講不清說不了:袁翠珊必然帶領李家村村民,而袁翠山也帶領袁家莊的人馬聯手進攻縣衙(自己可以遊說對方,以李家村作為袁家大本營為誘餌。而袁翠山如今除了對自己的財富虎視眈眈以外,如今野心更大,更想把李家村納入手中);而自己更是一方麵擾亂縣城市場,一方麵將收買的人馬盡數放出來。這三管齊下,別說一個張銘義,就是十個張銘義也不見得能贏。更何況這一切都有袁世凱照著。所以他根本不怕。鄭富國不動聲色看著他,聽他繼續說。果然張銘義話題一轉:“不過,既然鄭先生吩咐下來,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說著他故意略一思索:“這樣吧,先讓本官看看案情如何。如果判死刑,本官就給他個終身監禁;如果判終身監禁,本官就判他幾年;如果判他幾年,本官就看在您的麵子上,把他輕打一頓,就放了。你看怎麼樣?”鄭富國臉色一沉,轉瞬即逝,接著笑容滿麵:“既然如此,那在下多謝大人了!大人公務繁忙,在下就不打擾了,告辭!”說著站起身來,轉身就走。張銘義有些歉疚,本想送出門去。可眼看著鄭富國快步走出去,顯然對自己這番話不滿之極,再親自去送,顯得沒趣。他看著這桌上的參王自言自語地說著:“唉,鄭富國,不是我不給你麵子。是那小子和我天生有仇。當年他父親險些要了我的命。此仇我豈能不報?”說著他轉過身對著玄關後麵說道:“出來吧!”隻見玄關後麵畏畏縮縮走出一人來,正是鄒明豪。原來鄒明豪從鄒家村一路飛馳,搶先一步來到縣城。而李家村距離三鳳縣最遠,所以落在了後麵。鄒明豪剛把馬鳳池的事和張銘義說完,鄭富國就來到了。所以,張銘義讓他躲到玄關後麵,一起聽聽鄭富國會說些什麼。
張銘義坐下,然後隨手指著鄭富國坐的凳子:“坐吧!”鄒明豪滿臉笑容:“卑職不敢和大人對坐!”張銘義一皺眉:“哪來這麼多廢話?讓你坐就坐!”鄒明豪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隻好依言坐下。“剛才我們的對話你都聽到了,你有什麼看法?”鄒明豪一躬身:“大人,卑職覺得鄭富國言過其實!”“怎麼說?”張銘義看著他。“他張口老佛爺,閉口老佛爺。這西太後遠在京城如今正和梁啟超他們鬥得你死我活,怎麼會管咱們這偏僻荒野的小事?那袁世凱現在時刻關注著局勢的發展,正在考慮著是跟皇上走還是繼續跟隨西太後,又怎麼會管理這等小事?”張銘義不動聲色:“你的意思是說他這是在唬我?”鄒明豪點點頭,顯得極為自信。張銘義騰地一聲站起來,冷笑一聲:“我看是你在唬我!”鄒明豪大吃一驚:“大人這是何意?卑職萬死也不敢糊弄大人啊?”“哼,鄒明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心思?你想坐山觀虎鬥。讓我和李家村鬥,和鄭富國、馬鳳池去鬥;和陳小六去鬥。隻可惜你張著兩隻眼睛卻看不清當前的局勢!”說著他來回踱步。鄒明豪趕緊站起來,麵色緊張全身發抖,語音有些發顫地說著:“請大人指教?”看著鄒明豪害怕的樣子,張銘義有些得意。他再次品嚐到了權力帶給他的快感。“剛才我說出了那番處治馬鳳池的話。鄭富國這小子臉色一沉,緊接著換了幅表情。如果我所了不錯。他定然有後招!”“後招?什麼後招?”鄒明豪一愣。“就是他的靠山袁翠山!”張銘義緩緩說著。“大人,連袁世凱都——”鄒明豪一愣,馬上就想反駁。張銘義擺擺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先聽我說,袁翠山是跟著袁世凱的。袁世凱、皇上、太後、以及那個什麼梁啟超譚嗣同等人,這幾個人的勢力估計在伯仲之間,各有自己的長處,也有自己的短處。一時間,他們幾位誰也動不了誰。在這種情況下,最主要的就是擴充自己的勢力,以便占據主動權。然而,這裏麵卻各有不同。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千方百計占得上風。比如皇上、太後他們的勢力多在京城。他們爭取的無非是權力。而權力畢竟是個無形的東西。萬一發生兵變,這權力可就成了火藥。梁啟超譚嗣同等人乃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他們要爭取的隻是說服別人聽他們的。這也是腐儒之道。唯有這袁世凱卻是實實在在地擴充自己的嫡係人馬。這才是本錢,也是硬實力,而且此人心計深湛,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明確自己站在哪一邊。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各方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無形中他主導了整個的局麵。這就如同一杆秤上兩邊都是一千斤的重量一樣。袁世凱卻隻有那麼一點點的一兩。但是你千萬別小看這一兩。這一兩壓向誰,誰就獲得勝利。更何況,袁世凱不是一兩,而是數千斤呢?所以,我敢肯定,最後無論是什麼局麵,這袁世凱是絕對不會倒下。因為他有實實在在的人馬在手裏。袁世凱若是有心之人,必然在暗中拚命積蓄力量。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袁翠山的重要性就顯露無遺。我聽說此人表麵是袁家村地主,實際上卻是袁世凱的親兄弟,那是總督都萬萬惹不起的人物,而且此人深藏不露,表麵上老實本分,實際上卻是盜賣軍火,投機倒把,走私販毒,利用一切手段來攫取錢財就是為了招兵買馬。如今他的勢力早已超過了一般的村莊,即便縣城也未必放在眼裏。他的地位在中國的整個西北邊陲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張銘義一口氣說完,轉向早已大汗淋漓的鄒明豪:“你讓我和他作對,豈不是讓我去送死?”說話間,語氣森冷如冰。鄒明豪嚇得趕緊跪下拚命磕頭:“小的不知竟然這麼複雜,請大人原諒,請大人原諒。”張銘義看著鄒明豪瑟瑟發抖,拚命磕頭的樣子,有些心酸:“當年自己跟隨張保仔的時候,不是也這樣嗎?”他搖了搖頭,冷聲說道:“念你無知,不怪罪你就是。起來吧!”鄒明豪這才站起身來。“大、大人,既然如此,那咱們是不是要把馬鳳池立即放了?”鄒明豪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