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鄒明豪去城門檢查,這是他例行公事,主要是為了防範有暴民入城。“大哥,剛才我出門的時候看到小三子了?”他一手下劉二番看他有些煩悶,忍不住沒話找話說。“哪個小三子?”鄒明豪正在為如何殺馬鳳池而絞盡腦汁。“就是張師爺的書童!”“哦,怎麼了?”“這小子和我是一個村子的。他沒什麼愛好,就是好賭。所以每次都窮得叮當響。每次都是我借給他銀子。誰知,這小子昨晚不知道發了什麼橫財,今天早上不僅如數還了我的銀子,而且還特地額外送了我五兩銀子,說是為了感謝我。”“哦,你問他怎麼回事了嗎?”鄒明豪有些興趣了。“卑職問了,隻是卑職不敢說!”說到這裏,劉二番有些怯懦地看著他。他這後悔不該提起這個話題。“怎麼了?說吧,沒事!”鄒明豪知道這和自己有關。“我問他哪來的錢?這小子沒有正麵說,隻是說了一句什麼:‘跟著精明的主子就是吃香。’看那意思是他主子張師爺賞他的。”“哦。”鄒明豪一愣:“這麼說一定是張梧桐發財了。是了,定然是張銘義念他在大戲台這件事上有功勞,所以才——”他恍然大悟,接著就是興趣索然。畢竟這和自己沒關係。那劉二番不知就裏,依然囉囉嗦嗦地繼續說著“後來,我問他,這銀子是哪裏來的?他才神神秘秘地告訴我,原來是他家主子昨晚碰到一位貴賓。是這貴賓送的。”“貴賓?誰?”鄒明豪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猜錯,反而有了意外收獲。“我也這麼問他。他說這位可是咱們縣城的大人物,還說是他主子甚至還是知縣大人的搖錢樹呢!”“搖錢樹?”鄒明豪騰地一下站起來,兩眼逐漸放光,接著自言自語地說著:“怪不得不讓我殺呢,原來是有人送了禮。”他經常與衙役們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張銘義所說的搖錢樹就是鄭富國。而鄭富國與馬鳳池是結拜兄弟。兩家有著過命的交情這是婦孺皆知的事實。因此,鄒明豪立即想到昨晚肯定是鄭富國為馬鳳池的事而送了大禮。“哼,張銘義,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現在老子沒辦法,隻好先喂著你。等我殺了馬鳳池,看我怎麼收拾你?”鄒明豪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他知道自己必須送上一份大禮,才能殺了馬鳳池。這份大禮有多大?最起碼要比鄭富國的禮還要大才能讓他動心。
晚上,一條黑影迅速離開自己的住處,往衙門的方向跑去。縣衙後院,張銘義的書房。他和這條黑影在談著什麼,不時傳來笑聲,猶如久違知己深夜傾談。半個多時辰後這條黑影出來,回到了住所。“守備這麼晚還出去?真是夠辛苦的!”劉二番在外麵出恭,看到了那條黑影,嘟嘟囔囔地說著。
“馬兄弟,你說張銘義會怎麼處治我們?”大牢中,王鳳山悄聲問著。“他在等著收錢,收完錢後就會殺了我們!”馬鳳池垂頭喪氣。看似完美無缺的計劃卻遭到了最後時刻的致命打擊。不是他估計不到,而是他估計不足。“你是說他收了你大哥和你嶽父的錢後還會殺我們?”王鳳山似乎不相信。畢竟,自古以來就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馬鳳池苦笑一聲:“老爺子,你相信我。他是吃了我大哥和我嶽父家再吃鄒明豪家!如今,你我千萬要小心!”王鳳山點點頭,心中充滿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馬鳳池小小年紀,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看事卻比自己遠的多。即便是這件事也是因為他性格純厚善良,而不是想到不周全。”正在他們胡思亂想之際,突然,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老爺子,如果你相信晚輩,就聽晚輩的。”馬鳳池眼中精光一閃,吩咐王鳳山。王鳳山點點頭:“他們是不是來殺我們的?”馬鳳池沒有說話。“馬兄弟,麻煩你答應我一件事!”王鳳山突然說道。“什麼?”“如果我遭了不幸,還請你把這東西交給王天海。他是我二弟的兒子。”說著他將手上的一枚扳指摘下來交給馬鳳池。“老爺子你這是——”馬鳳池大驚。“這是村長的信物。我們王家村和你們李家村差不多。隻是這新任村長必須有前任村長推薦才行。天路天海這倆孩子都是謙虛好學之輩。可惜——”說著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現在來不及多說了。我年齡大了,逃生的機會大大不如你。還望你看在我的麵上出去後把這交給他!另外,對於他父親的事情千萬別提。我不想讓他有什麼負擔!”馬鳳池點點頭:“好,如果有機會,我一定交給他。不過,一會兒能走,咱們一起走。晚輩絕不會丟下你不管!”說話間,來人臨近,然後聽見一陣開鎖聲:“馬鳳池、王鳳山,經知縣大人明察暗訪,鄒如水被殺一案確與你們無關,你們走吧!”王鳳山大喜,站起來就要走。馬鳳池突然拉住他:“老爺子,咱們還不能走!”“怎麼了?”王鳳山有些著急。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呆。馬鳳池站起來走到這衙役麵前:“這位大哥,可有知縣大人的手令?為何是此時此刻放我們,而不是大白天的?一般來說宣判無罪也是在縣衙,知縣升堂、師爺在側、衙役兩旁才對。”這衙役本以為馬鳳池會二話不說就離開這縣衙,沒想到馬鳳池精明如斯,不僅對自己釋放他們的時間表示懷疑、而且釋放的規則也知道的非常清楚。因此這衙役反而被問得張口結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說不出話,王鳳山可說得出話。他大為著急地拉起馬鳳池就走。“老爺子,剛才咱們說什麼來著?”馬鳳池有些著急。王鳳山突然望著馬鳳池,靜靜地望著他,忘了好久。“老爺子,你——”馬鳳池有些奇怪。王鳳山突然說道:“鳳池,記住你對我說的話!”說著自己搶先跑了出去。“老爺子,你——”馬鳳池又急又氣。他沒想到王鳳山倔強起來會這樣,連命都不顧。此時,透過牆縫觀察的張銘義皺著眉頭對張梧桐說道:“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這麼精明,知道我現在放他是送死!”張梧桐心中一動:“咱們能不能現在把他給宰了,然後再抬到半路上去?”張銘義搖搖頭:“不行,做這種事,必須按計劃行事,時間是最重要的。你看現在什麼時候了?外麵打更的早已穿梭在各個大街小巷。一旦被他們看到,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幹脆咱們宰了他就地掩埋。”張梧桐惡狠狠地說著。張銘義搖搖頭:“我們要麼讓鄒明豪殺了馬鳳池,要麼讓馬鳳池見到鄭富國。如果殺了就地掩埋,這擺明就是我們幹的。咱們不能小看了鄭富國。這小子背後還有袁世凱,必要時還得給他幾分麵子。”張銘義是老江湖。他的原則是: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斷對方後路。當然,一旦要斷對方後路,就必須徹底斬草除根!這也是為什麼他雖然每年都靠鄭富國“供養”,卻始終不“殺雞取卵”的原因。“那他不出去怎麼辦?”張梧桐有些著急。張銘義緩緩說道:“鄒明豪此時必然在外麵設下了埋伏。明天王鳳山被殺肯定傳遍整個縣城。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更是放也放不得,殺也殺不得了!”突然間,他眼前一亮:“有了!”“怎麼?”張梧桐一愣。“你趕緊派人到裏麵去,說王鳳山被人殺了,現在已經奄奄一息。馬鳳池是熱血之人,定然會跑出去營救他的。”張梧桐大為興奮:“這招真好!”說著一擺手。一衙役走了過來,他附耳過去耳語一陣,然後揮揮手。這衙役躬身施禮,然後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