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夏天好像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明顯感到了秋風的挑釁。南方一個海拔2800多米的縣城,沒有大城市裏空調、汽車排放等導致的熱循環,早早地進入到了低溫世界,迎麵吹來的冷風開始略微有些冰寒。出門前我翻出一件薄薄的黑底白星線衣外套披在身上,思緒一瞬間飄到了那年初秋,心底一陣生疼,仿佛親耳聽見傷口撕裂的聲響。我沒敢繼續回憶,立刻搖頭,力道介於“輕度”和“猛烈”之間。大概這就是睹物思人的痛感,可當我真正觸摸到這硬生拉扯的切膚之痛時,我沒曾想過,果真足以讓人窒息。

冬天的厚衣服今年夏初全都收進箱子裏了,隻怪我是一個怕麻煩的懶人。無所謂,就這件衣服吧。的確有點冷了。還好我出生在南方,北方是不利於我生存的,否則一整個冬季我可都不會出門。

終於送走了被父親電話call來的110民警,這可真叫人心有餘悸。沒想到這個小城雖然黑白不分,110出警的速度卻十分快、準、狠。

“有三個人一直不肯走,賴在我家作法,搞得烏煙瘴氣的,都在這作了好幾天了……”我隱約在陽台聽見父親在通電話,掛好晾衣架,我回到客廳,父親已經掛了電話。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我,這下要出事,這事不小。

五分鍾,不,也許三分鍾不到。家樓下就停了一輛警車,三個高大的民警英明神武地下了車。其中有一個人掏出手機,老餘電話就響了起來。

“警察同誌,是我爸打的電話,你們從這邊樓梯上來吧。”我站在陽台,手指著樓梯口的方向,順勢拉了拉衣角,走回客廳,打開了入戶門。

“說說什麼情況。”其中一民民警看向我。

“你們看看,這些人一直在這裏做法事……”老餘摸索著,踉踉蹌蹌走向門口的方向。

“警察,是這樣的,我父親動過兩次腦部手術,他時常出現異常的幻覺,說有鬼神。”我走到樓梯口,其中一民跟了過來,“實在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是這樣啊……”這名警察好像聽懂了,走回房門口,“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們把這些人帶走了,現在開始就不用擔心了。”警察故意抬高聲調,裝腔作勢。

“好好,謝謝。”老餘半信半疑地回答。

三名身穿製服的民警走進了電梯,我再次表達了歉意和謝意,送走了110。他們若有所思的看著我,這個眼神,好像把來龍去脈瞬間腦補,但是,他們真的搞清楚什麼狀況了麼?

好在隻是一場傻氣的鬧劇,對於百無聊賴的小城而言,不論110還是老百姓,這種看似象征著嚴謹的法治,時常會被人們拿來開玩笑,而110像幫助驅趕魔鬼這類事件,更是大夥無關痛癢的分內事。常識告訴我,要是換做其他人閑來無聊撥打110,一定不會這麼輕易完事。我又回到陽台,樓下三民民警上了警車,兩位笑了,一位聳了聳肩。小城裏,這樣的動作每天要被重複多少次?

索性是在我出門之前發生的插曲,否則,或許我會被當街攔下,打破坐警車零次數的紀錄,成了坐警車遊覽小城的觀光客。一場不算什麼的小風波,大概不會讓人們這麼快遺忘。畢竟小城太小,難得來點新鮮的因素刺激人們過度無聊的神經,任誰也不會放過一次增添笑料的機會,足夠人們消遣好一陣了!

去父親房間找來一件外套,老餘剛剛大肆招來三位人民警察專門為他服務,一轉眼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摸樣,“爸我現在去把事辦了,說清楚很快回來。”我又交代了一遍,為父親披上外衣,“嗯,快點回來啊,主與你同在。”

“嗯,我很快就回來,你看電視吧!”我打開電視,出了門。

“美葭!去哪啊!”家樓下住著一戶早年從遠鄉搬來的人家,買了這裏一整棟房子。這家的女主人是位專業廚娘,她家的點心遠近聞名,老餘曾經也是那裏的常客。小麵館開在阿姨家一樓,一開就是二十幾年,自稱本地人。除了春節停業歇息,元宵一過又放上一串鞭炮紅紅火火開張了。全年幾乎每天都要營業到十一二點,總有人半夜三更肚子餓。

“阿姨,我去街上哩!”

“你爸身體怎麼樣?”

“就那樣,吃飯、睡覺、笑哈哈。”人們總在問一樣的問題,即使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thesame。

來到繁華的商業街,街道兩邊,梧桐樹正值一年當中最好看的樣子,絲毫不比Sam朋友圈加拿大楓葉遜色。我反正從來沒見過真正的加國楓葉,世間景致總是各有千秋,在各自的領域風華出彩。梧桐葉子逐漸變黃、變紅,隨風一路飄落至姑娘的長發上;王大媽每天騎著去買菜的小三輪人力車裏;而後又飄至路邊違章停靠的寶馬車頂;最後掃入環衛大叔的垃圾箱內。偶踩過一片落葉,老街十載的記憶斷層在腳下沙沙作響,每過一個晚上再去看,像是在追趕著大自然奇妙的變化,整個空間散發著自由的美感,即便是冬日裏最寶貴的陽光也遠不能及。

這條我打小熟悉的街道,曾經因為木頭一句胖妹讓我在這條街上上演了一次次瘋狂追趕的戲碼,這一跑我變成了女阿甘——初中轉學從小縣城跑到了市區,高中校運會長跑第34名。總參賽人數共40人,其中一名半路昏厥,五名中途棄賽。

我一路跟對手賽跑,跑著跑著,卻從沒有看見對手的真麵目。環顧四周,好像隻有我一個人。追趕至今,木頭跑到了加拿大,甩我一整個大西洋。誰也沒想過我會調轉方向盤跑回到這條街上,唯一的變量是我已減肥成功,不再是大家口中的胖妹。木頭繼我轉學以後,高中轉到和我同一個城市。我們一直保持著聯係,要說這個世界上,一定要列舉一份最了解我的名單,裏麵一定就有阿木的名字。

十年,他媽說過就過了,上帝創造世界也就用了7天。事實證明,我不是什麼風靡世界的大人物,就算再給我十個十年,別說創造點其它什麼上得了台麵的東西,我連自己的人生都造得一塌糊塗。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也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你依然是對的。十年,木頭變成了Sam,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和他的富二代老婆在加拿大過著殿堂級的富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