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黎安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淩晨3、4點鍾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等他被手機的鬧鈴叫醒,已經是早上7點鍾了。
半閉著眼睛,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按停了鬧鈴,迷迷糊糊的睜眼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黎安心裏還覺得挺奇怪,他明明記得自己設定的鬧鍾是早上6點半,可鬧鈴為什麼會在7點鍾才鬧響呢?然後,他才真正的醒過來。當他的意識完全從睡夢中走出來後,腦海裏最先閃過的,就是昨天深夜在客廳沙發上同茉莉相對長談的情形。所以,飛快的起床後,黎安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茉莉臥室那邊,想看看茉莉還在不在。
臥室的門已經打開了,床鋪上的被子也已經疊好了。黎安從臥室、陽台到客廳、廚房再到衛生間,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茉莉的影子。最後,他在客廳的小餐桌上找到了茉莉留下的一張便條。便條壓在一個青花瓷盤下。盤子上,三根胖乎乎、黃燦燦的油條被裝在塑料食品袋裏,邊上擱著一雙筷子和一隻湯匙。旁邊的白瓷碗裏,是一份同樣盛在塑料食品袋裏的豆腐腦。塑料袋都封著口。用手摸摸,油條和豆腐腦還都是溫的。隔著透明的塑料袋,黎安看到那份豆腐腦裏加了他平時習慣加的韭菜花。
便條上是茉莉的娟秀的字跡。
黎安:
我把你的手機鬧鍾向後調了半個小時,我算過時間,不會耽誤你上班的。昨晚你肯定沒有睡好,多睡一會兒吧。桌上的早餐如果涼了的話,用微波爐熱半分鍾就好了。吃過早餐再去上班。我回家了。你多保重。
茉莉
2005年1月19日
黎安看著紙條發了一會兒呆,終於還是在餐桌邊坐下來。
從衣袋裏掏出自己的皮夾子,打開。裏麵有一張茉莉近照。照片上的茉莉正對著黎安微笑。黎安把茉莉留下的便條整整齊齊的折好,小心翼翼的插到照片的背後。再把皮夾子裝好了,這才去解兩個食品袋的封口。
先用湯匙把豆腐腦和韭菜花絞碎、打勻了,左手拿著湯匙舀豆腐腦,右手握著筷子夾油條,不過5、6分鍾的功夫,黎安就把這份還帶著餘溫的早餐送進了肚子。吃著吃著,也不知為什麼,一滴眼淚就從眼角緩緩淌了出來,隻是還沒來得及完全離開眼眶,就被狼吞虎咽的他揮手擦幹了。
其實茉莉還沒有回家。
黎安就著自己的一滴眼淚吃早餐的時候,她正一個人站在桃河邊上看著已經結冰的河麵發呆。冬日的早晨自然是很冷的,尤其是河邊。但可能是周圍比較空曠的緣故,河岸兩側的空氣流動性更好,更清新,許多人都在岸邊晨練。
直到日上三竿,茉莉才回到桃源小區。這時,黎安已經去上班了。
茉莉本來打算先收拾一下餐桌的,沒想到黎安在走之前已經把自己早餐時用過的餐具都洗好了。於是她直接到衛生間,打開了熱水器。
等水加熱的功夫,茉莉走進那間自己已經住了近兩年的那間臥室,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出來紙、筆和信封,坐在餐桌前,工工整整的寫了一份辭職信。
把寫好的辭職信裝到信封裏,封好,水也差不多熱好了。仔仔細細的洗了個熱水澡,不急不緩的把頭發吹幹,看看手機,時間是上午10點12分。“青瓦齋”的“早會”時間是10點30分。茉莉從從容容的出門,在“早會”前趕到“青瓦齋”。
堅持參加完“早會”,茉莉才向經理遞交了自己的辭職信。
經理當然也清楚茉莉辭職的原因。雖然不願意她走,但見茉莉去意已決,也就沒有再做無謂的挽留。
先向趙偉誠懇的表達了自己的歉意,接著跟梁燕說了一會兒閨蜜之間的悄悄話,之後茉莉沒有再多做停留,直接轉身離開了“青瓦齋”,告別了自己人生旅途中的第一份工作。
回到桃園小區,找出拉杆箱裝了幾件自己常穿的衣服,茉莉就直接回家了。
晚上,黎安踏著夜色,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回到桃園小區。迎接他隻有已經人去樓空的房子。盡管這原本就是意料中的事,但這樣的結果卻仍然讓他覺得難以接受。還好,茉莉的大部分個人物品,包括衣服、鞋子、被褥、毛巾、衛生潔具甚至暖水袋等等都還在。最重要的是,茉莉把防盜門的鑰匙也一並帶走了。這,成了黎安唯一的安慰,讓他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渺茫的希望。盡管他有預感,這絲希望也許並是那麼真實。
不管茉莉在不在身邊,日子總還是要過的。隻是對於黎安來說,少了茉莉的日子,生活就像一幅精美的畫作失去了色彩,就像一盤賣相極好的佳肴忘記了放鹽。而流逝時間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放慢了好幾倍,讓他覺得分外難熬。辦公室、宿舍、食堂,這是上班時間的三點一線;店鋪、路邊小飯館、桃源小區,這是周末休息時候的三點一線。
最初的三個星期,每逢周末回桃源小區時,黎安心裏都會抱著一絲希望。他多麼希望自己在某一次推開房門後,驚喜的發現茉莉在房間裏忙碌的身影。然而殘酷的現實,一次又一次將他的幻想擊的粉碎。周末忙完店鋪結束營業後,回桃源小區住宿時的心情,也從最初的滿懷希望,變成了忐忑不安,最後則變成了絕望掙紮。以至於到後來,黎安都不願意再回桃源小區去過夜了。因為那所房間裏到處都有茉莉留下的痕跡。現在茉莉人去樓空,“家”也就不再像“家”了。呆的越久,他對茉莉的思想就會越深、越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