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柯知道她是腦子裏有器質性病變,也就是某個部位受了損傷,需要去腦科醫院治療。他打聽過治療費用,極其昂貴,他暫時承受不住,所以才拚命工作掙錢。
“沒事,老爸老當益壯。你早點睡,明天帶你去圖書館看書。”老柯安慰道。他望著女兒的臉,心中蕩漾著無數父愛。女兒其實挺漂亮,但是智力缺陷影響了這個人的氣質,看起來有點呆板。到了結婚年紀了,可是哪個好人家願意娶一個腦癱?他得抓緊時間掙錢給女兒治病,還要準備些彩禮,不能讓男方小瞧了。
說到底,他需要錢。
盧生隔三差五來老柯的店子轉,偶爾請教下心理學的問題,多數時候聊天發牢騷。原來盧生的妻子懷孕了。他在幾年前生過一個女兒,可惜生出來沒多久就夭折了,夫妻二人都抑鬱了許久。這兩年才克服心理陰影,現在好不容易又懷上,妻子又纏上了產前抑鬱症。盧生跟著鬱悶。
老柯隻是笑。
盧生見過老柯女兒兩回,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他們單位有一些新來的小夥子,要不要介紹介紹。老柯表示歡迎,隻是現在女兒的病還沒治好,恐怕沒人會真心喜歡。盧生了解小柯的病,非常感慨。
有一天,盧生十分驚恐地來找老柯,說一定請老柯要幫忙。他願意幫助小柯治病,提供五萬醫療費當做給酬勞。
老柯有些心動,問怎麼了。
盧生深吸一口氣,說:“今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是看守所打來的,說我媽即將出獄,讓我去接她。”
“你母親在坐牢?”
“是啊,可是我完全不記得我老媽在坐牢啊,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坐牢。我還一直以為她在老家!柯老師,你得幫幫我,幫我恢複記憶,我不知道我媽媽出獄究竟是好事是壞事。您放心,您幫我,我也幫你,我幫你給你女兒治病。”
“不怎麼孝順啊,沒怎麼給家裏打電話。”老柯心裏想。他思索良久,說:“看來你當年對這件事記憶深刻,而且現在想起來了一些,我試試看,看看能不能幫你恢複。”
盧生大喜過望。
老柯說:“我也不知道重出江湖是不是好事。我來幫你恢複,前提是你得絕對信任我,一切按我說的做。”
“那是自然。”
“先找個安靜的地方。”
“去我辦公室吧。”
“我盡可能地提取記憶,然後再把所有細節都告訴你。你本人會慢慢恢複記憶。”
“這就很好了。”
盧生是一家公司的高管,有獨立的辦公室,非常安靜。
老柯開始展開催眠,提取記憶。
三個小時後,盧生醒了。
老柯滿頭大汗,大聲喘氣。
“提取了嗎?”
“提取了。我現在告訴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盧生看到老柯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禁忐忑起來。“您說,我準備好了。”
老柯喝了一大杯水,說:“你第一個女兒不是病死夭折,而是被人殺死的。”
“啊!”盧生騰地站起來。“誰?誰這麼殘忍殺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不是別人,正是你媽!”
“不可能!”盧生大叫道。
老柯也不敢相信,他說:“你母親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她看到你老婆生的是女兒,十分生氣,想讓你們再生一個,你們都不肯。你母親見你違背她的意願站在你媳婦兒那邊,更加憤怒,於是把你女兒摔死了。”
盧生無力地坐下。他知道他媽媽的確重男輕女,以她平常的脾氣真的能做出這種事。
“你媽媽故意殺人,被公安局抓走了,判了死刑。但是你覺得老人家罪不至死,而且當地的重男輕女思想非常普遍,很多人都覺得你媽媽的想法和行為沒有問題,於是都為你媽媽求情,幾千人寫聯名信。那個法官好像是你的什麼親戚,綜合考慮,最後改死刑為十年。你老婆不能接受這個現實,你自己也很難過,一邊是老婆一邊是老媽中間是自己女兒。你們倆都抑鬱了。”
“我完全不記得了!”盧生無比痛苦。“怎麼會這樣?”
老柯其實也受到極大震動。他繼續說:“後來你們找到我,讓我幫你刪除這段記憶。我也幫了。後來你們搬家,身邊也沒人提這件事,你們就徹底忘記了。現在你老媽要出獄了,你的潛意識害怕你和你老婆想起當年你老媽殺孫這件事,所以忐忑不安。現在你媽媽要出獄,如果讓你老婆知道了你們的大女兒是被婆婆親手殺死的……”
盧生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怎麼辦?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