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記憶:重男輕女(2 / 2)

盧生班上有一個小姑娘,人挺聰明,但是長得不好看,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整個一歪瓜裂棗。小姑娘家是釀酒的,她身上總是一股酒糟味。班上的其他同學都不是很喜歡她。不過盧生對她還不錯。

有一天下午放學,小姑娘沒有回家,反而跟著盧生到他辦公室,臉上心事重重。

盧生問她:“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小姑娘張嘴,還沒說話就哭出來了,淚雨滂沱。

盧生以為有同學欺負她了,連忙安慰:“是不是有人對你不好啊?跟老師說,老師替你出頭。”

小姑娘哭個不停,肩膀一聳一聳,最後才說:“我爸媽不要我了。嗚嗚嗚。”

盧生以為小姑娘挨了家長揍,便笑道:“為什麼啊?”

小姑娘目光中露出恐懼,說:“媽媽肚子又大了,他們去醫院,醫生說這次是男孩子。村長說我們家有我了,不能再生。我媽媽想要弟弟,就不要我了。”

盧生很生氣:“要把你趕走嗎?”

小姑娘說:“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聽到媽媽悄悄跟爸爸說,要把我弄死,我死了,他們就能要弟弟了。我不敢跟親戚們說,怕他們也不要我。”

盧生哭笑不得。經常有家長嚇唬孩子,說要把孩子賣掉,或者扔出去給野狗吃掉,孩子往往被嚇得夠嗆。盧生不以為意,說:“放心啦,你爸爸媽媽騙你的,你要聽話,好好讀書,他們怎麼會舍得不要你呢。快回家吧。”

小姑娘半信半疑,擦幹眼淚回去了。

第二天小姑娘沒有來上學。盧生非常奇怪,下午放學後去家訪,發現小孩子家竟然擺著花圈和一口小棺材!

小姑娘爸爸說她得了怪病,在家病死了,正張羅著喪事。

盧生極其震驚,懷疑小姑娘真是被父母殺死了。他不顧父母和眾親屬的勸阻,跑到小姑娘屍體麵前,看到小姑娘永遠閉上了雙眼,而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盧生非常懷疑小姑娘的死,回到鎮上後越想越不對勁,於是連夜跑到派出所報警。

民警聽說死人了也很重視,派人去查看,盧生跟著去。民警問父母小孩子是什麼病,有什麼症狀,什麼時候發病。他們都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隻強調自己傷心過度記不得了。民警見他們形跡可疑,便上報公安局,公安局派法醫過來鑒定,的確沒有發現任何外傷。

父母以為擺脫嫌疑了,法醫卻發現了內傷:小姑娘的嘴巴咽喉和身體裏的器官都受到了嚴重傷害,進一步檢查發現,那都是燙傷。法醫推斷出結論,認為父母是用倒酒的漏鬥往小姑娘嘴裏灌開水,活活燙死的!她的五髒六腑全部被燙得稀巴爛。

這起案子的真相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誰會想到父母會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女兒?

這件殺人案很簡單,就是父母重男輕女,又擔心計劃生育,於是殺掉女兒生一個兒子。

案子影響極其惡劣,妻子是主謀,被判死刑,當時她懷胎十月,公安機關讓她生下來後,才實施槍斃。槍斃的地點在長江邊,無數人過去圍觀。而父親是從犯,也被判了二十年。

凶手受到懲罰,但是死者不能複生。

盧生極其懊惱和痛苦,如果他當時相信小姑娘說的話,提前去她家裏溝通,說不定能夠阻止這起慘案。何況村子裏重男輕女的思想一直比較嚴重,他深有體會,更應該相信小姑娘。可是,他憑著人的本能認為父母不會殺自己幼小的孩子,所以選擇了忽略。這就造成了一條年輕生命的夭折。

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每個晚上都被小姑娘生前的眼淚和死後的遺體所驚醒,總是夢到小姑娘哭著質問為什麼不救她。盧生不堪其擾,不敢麵對身邊所有人,於是辭職了,並且搬家搬到了一個都是陌生人的地方。

他依舊無法麵對這一切,想忘掉,經人介紹找到了當時開心理診所的老柯,請老柯刪除這段記憶。老柯刪除記憶之前,都得讓當事人仔細描述這一切,從而采取相應的措施。

他聽聞這件慘案後,也經常做噩夢。類似殘忍的的案件太多,他難以麵對,後來幹脆轉行,不再從事心理工作。

現在距離當初慘案的發生已經過去二十年。那個父親也該出獄了。

那父親肯定特別恨他,如果不是盧生,他老婆不會死,他也不會坐牢。他有一百個理由找盧生報仇!

盧生回想起一切,心中塞滿了恐懼:“完了完了,他會不會對我即將出生的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