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曾鬆手放掉錢包,顧客再次看不見他,搖搖頭走了。小曾看到顧客去櫃台結賬,又看見柯小雪站在櫃台那。柯小雪挽著顧客的手臂。
原來是顧客是柯小雪的丈夫,聽說是個刑警。
小曾多次試驗,總結出一個經驗,他拿生活用品的時候,沒人看得到他。但是他拿貴重物品比如手機電腦比如戒指項鏈比如人民幣的時候,他就現形了。
他不能接觸錢。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隱形的動物,隻需要解決吃喝等生存問題,鈔票對他沒有意義。
他回到家,跟父母說他已經上班了,不用依靠父母養。
父母很高興。
他每天白天出門,跑到別人家去白吃白喝,用別人的電腦上網,晚上偷點零食回來給父母。他在網上交了很多朋友,聊得非常歡快,但是他不能和人見麵。別人根本看不到他。
他隻能在網絡上交朋友。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大半年。
班級群裏有人組織聚會,他也跑過去玩,但是沒人看得到他。
他隻能幹坐著,看同學們言談甚歡,看同學們推杯換盞,看同學勾肩搭背。
沒人注意他。
他在變身成為透明人之前,和班上同學的交情就比較淺,人們有活動很難想到他,那時候他就是在KTV裏永遠沉默不開嗓的人。
如今他徹底地透明了。
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寂寞是什麼滋味。
他鬱鬱寡歡。
他從聚會現場出來。
他整天都在別人家裏混吃混喝,什麼都不幹,就像一個寄生蟲。
他想交往真正的朋友。他上街,坐在公交車上,從起點站坐到終點站,又從終點站坐到起點站。他一直望著窗外的風景。突然他看到一個年輕小夥子的手在旁邊女生的臀部上蹭,他站起身,大喝一聲:“喂,手腳放幹淨點!”
說完後他有點後悔,別人都聽不到他說話,說了等於白說。
果然,被占便宜的女生和其他乘客都沒搭理他。
但是,流氓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曾很納悶,難道流氓看得到自己?
到了下一站,流氓下車了。小曾還在琢磨這個問題。
他現在對寄生蟲的生活充滿了厭惡。他剩餘的人生似乎就是在等死。他希望有其他人能看見他。
他隨便找了個站下來,隨便走進一家餐廳,隨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隻要處於某個位置,別人就把他所在的座位當做空氣,沒人跟他搶桌椅。他從別人桌子上端菜放到自己桌子上吃,反正沒人在意沒人管。他埋頭吃飯,突然想起和鍾藝第一次見麵吃飯的畫麵。他意識到當初的自己有多麼沉悶,一直都是鍾藝在找話題,他隻顧埋頭吃飯,難怪鍾藝看不上他。他十分後悔。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到小曾隔壁位置,點餐之後小聲打電話。從電話內容中,小曾猜測這個人可能是個男公關。
沒想到真的有男人從事這種行業。
小曾抬頭,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帥氣的男人,襯衫下麵肌肉澎湃。帥哥點了個咖啡,聞起來很香。小曾伸手去拿。
帥哥說:“兄弟,這是我的咖啡。”
他大喜:“你能看見我?”
帥哥說:“什麼意思?別人看不見你嗎?”
小曾非常興奮,說:“是啊,快半年了,我在別人眼裏都是透明的。”
帥哥說:“神經病。”
小曾把咖啡放回去,帥哥又看不見他了。小曾跟他說話,但是帥哥不搭理他。
他唉聲歎氣。
他實在太空虛,他想找點樂子。他專門往小街小巷的不正規足療店裏鑽。如果他不走進去,沒人在意他。但是他走進足療店,裏麵的小姐和客人就能看見他,小姐過來打招呼說有多種服務,雲雲。他嚇得落荒而逃。
他不想回家,想找個公寓洗澡睡覺。他敲門,有人開門,他趁機鑽進去。房間裏有兩個臥室,主人睡了一間,他去另外一間。
半夜時分,他聽到主人起床了。他繼續睡,按照以往的經驗,別人看不到他。
但是他睡不著,他想跟人說話。
他爬起來,看見主人坐在客廳,打開日光燈。主人從抽屜裏掏出針管,往自己手臂上注射。
他很快聯想到電影裏的畫麵。他衝過去搶走主人的針管:“別吸毒!”
主人驚愕地看著他:“你是誰?你怎麼在我家裏?”
小曾注意這是一個年輕人,但是眼窩凹陷,瘦得沒幾兩肉。小曾下意識地問:“你看得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