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拒絕。
柯大爺退休前一定是酒店的大廚,廚藝精湛。他吃得不亦樂乎,甚至忽略了屋子裏的三張黑白遺像。吃完飯,柯大爺摸出他的二胡,咿咿呀呀拉起來,聽得他黯然傷神。
拉到一半,有人敲門。
“不會又是那個小崔吧。中秋這種節日最適合和客戶搞關係了。”他去開門,看到是兩個年輕男女,赫然是柯大爺兒子和兒媳婦,正是掛在牆上的那兩個人!
他頭皮一麻,嚇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一臉警惕,問:“你是誰,你怎麼在我家?”
他害怕急了,不知男人是人是鬼,呆呆地堵在門口。
柯大爺走過來,冷聲說:“這是小胡,醫院的,陪我過節。”
男人這才笑道:“胡醫生啊,多謝多謝。”
他和女人走進來,看到牆上的照片也嚇了一跳。“爸,我隻是回來少,又不是死了,你掛我的黑白照片幹什麼,太不吉利了!”
“你們常年不回家,跟死了有什麼區別?你們還不讓我見孫子,我就當你們死了!”柯大爺氣哼哼地說。
胡易道的心終於落下地。原來他們是活人,柯大爺和他們慪氣而已。
“你們來幹什麼?跟我過節麼?過節歡迎,其他免談。”柯大爺語氣很生硬。
“肯定是來過節嘛。來看望看望,這附近環境太差了,搬到我們那去吧。”男人笑嘻嘻地說。
“你們那?你們不嫌棄我糟老頭子插手你們的教育,不嫌棄我一身的老頭味?”柯大爺越說越生氣。
“一起為了孩子嘛,我們平常都沒多少時間照顧,還是爺爺最親。現在小學學習壓力就很大,我們每天接送孩子在路上耽誤不少時間和精力,也耽誤孩子的學習時間。我們就想換一套學區房。可是現在學區房那麼貴,我們怎麼買得起啊。正好老房子這要拆遷,政府要賠一大筆錢。我們再東湊湊西湊湊,差不多可以一半的錢了。”男人說。
“哼,打我的房子的主意!現在開發商賠的錢不多,這的十平還抵不上市中心的一平。再等等吧。”柯大爺抱著二胡,不冷不熱。
“等倒是可以等,但是等價錢高了以後,您得把拆房子的錢給我們。不能給大哥啊,大哥都抱孫子了,我兒子才讀小學,任務艱巨。而且,唉,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子得了什麼小兒抽動症。江東省的醫生都不會治,我們要去北京找專家,到處都要花錢。您就支援點唄。”
胡易道心中不以為然,原來是跟大哥爭遺產來了,不過小柯的病倒是事實。
“沒錢。你這麼大個老板,還指望著我的棺材板。我現在不拆,等我死了再拆!”柯大爺越說越僵。
一直沒開口的女人說:“您身子骨這麼結實,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意思就是盼著柯大爺死呢。
柯大爺氣得不住咳嗽。
“少說兩句!”男人吼道。
這時男人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看號碼,對柯大爺說:“您孫子打來的,我開個免提。”
電話裏一個脆脆的男童說:“爸爸,爺爺到我們家來玩啦。”
男人摁住話筒,對柯大爺說:“您看,病得這麼嚴重,總說在家裏看到你。”
柯大爺不予理會。
男人對電話說:“你爺爺在老家呢。你又騙爸爸。”
“我沒騙你,我拍照片給你看,發你微信。”
電話斷了。
微信提醒聲響了。
男人看著手機,臉色突然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