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地前的一瞬間,他聽到人們的驚呼。
他的病房在三樓,說高不高,說低不低,這下摔成了重傷。他本人和孩子都受傷了。他陷入了昏迷,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恢複了意識。他能聽到別人說話,能夠思考,但是睜不開眼睛,四肢手腳也不能動。
他聽到了父母的哭聲,錢家人的吵鬧聲與責罵聲。從這些人說話的內容中,他得知自己現在生命垂危,孩子的生命也危在旦夕。他花了全身力氣,睜開了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手術台上,其中一個護士竟然是自己的前妻!
前妻默然地看著他,那眼神和看別的的陌生人並沒有多少不同。
他很快又閉上了眼睛。
手術室外麵討論聲的聲音再次鑽進他的耳朵。他知道自己正在經曆喜聞樂見的橋段:孕婦病重,繼續手術,但是不能夠保證大人和小孩子都安然無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孩子和大人隻能保一個。
於是問題來了,如果發生這種情況,孩子和大人保哪個?
他一陣苦笑,沒想到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也會遭遇這種問題。他聽到父親說:“保大人,保我兒子!我兒子活著,以後還可以再生!”
錢書琴卻說:“保小孩!老公沒了可以再找,孩子沒了可就沒了。沒幾個男人願意生孩子啊,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錢家人自然支持錢書琴的想法。
在病人生命垂危的時刻,有權在手術協議上簽字的第一序列是妻子,其次才是父母。錢書琴果斷地選擇孩子。
趙天涯意識到,他們一家人貪戀錢家人的金錢,在家庭中已經失去了發言權。他想起被自己拋棄的前妻現在給居然給自己做手術,真是諷刺。
他失去意識。
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聽到一陣小孩子的啼哭,啼哭聲來自他的腹部。他沒有死,小孩子也安全出生了!他激動得流淚不止,頓時精神大振。
他聽到前妻走出手術室,對外麵的人說:“恭喜恭喜,大人和小孩子都沒事。”
錢書琴連忙問:“男孩還是女孩?”
前妻嘴上戴著口罩,但是說話依舊很清晰。她似乎有點幸災樂禍,輕輕笑道:“女孩。”
錢書琴叫道:“女的?怎麼會是個女的,真沒用!”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他的老丈人也抱怨道:“唉,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我本來想擺酒席情人喝酒,現在擺個毛哦。”
他聽到這番話,生孩子的喜悅之情瞬間蕩然無存。他生孩子付出的辛苦是平常孕婦的十倍,九死一生生出個孩子,他們卻是這般反應!怎麼不叫人心寒?他漸漸感覺手腳冰涼,生機一點一點地從他身體中消失。
“看來我要成為曆史上第一個難產致死的男人了。”他在腦海中自嘲笑道。
然而前妻繼續說:“我話還沒說完呢。生出來的第一胎是個女孩子,但是還有第二胎,第二胎是個男孩。”
趙天涯差點就此死去,聽到前妻的話又振作起來!
他聽到外麵老丈人興奮地說:“我就說呢,我老錢家怎麼可能沒有兒子!哈哈哈!”他又聽到老丈人打電話的聲音:
“三哥,生啦,生個兒龍鳳胎!有孫子抱啦!”
“二叔啊,明天來喝酒啊,生了龍鳳胎的,哈哈哈!”
……
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見錢書琴穿著防護服走進來,抱了抱兩個孩子,臉上盡是笑容。兩個孩子的哭叫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蓋住了老丈人打電話的聲音。
他看到父母也走進來,關切地看著他。
父親小聲問:“兒子,沒事兒吧?”
母親則繼續流淚。
他搖搖頭,虛弱地說:“沒事兒,我想看看孩子。”
錢書琴把兒子抱到眼前。他終於看到自己孩子的模樣,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醫生吩咐道:“等會兒再抱,我們要放到育嬰室裏了,還要做檢查呢。你們都出去都出去,怎麼進來這麼多人。”
親屬們慢慢被醫生轟出去,他本人也被推到病房裏。
所有人都在討論龍鳳胎,有的說兒子女兒都長得像錢書琴,有的說兒子長得像女人不像。錢書琴嬌笑不已。他看到父母被擋在一邊,眉目低垂。
前妻湊到他耳邊,輕聲說:“現在能夠理解我當年的痛苦了吧?”
他無力地點點頭。
前妻接著說:“孩子生下來了,但是該受的罪還沒受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