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愛群(之一)(1 / 3)

“過去的時光就像遠古時期為你驅寒保暖的獸皮,它不會乖巧地扮做教科書上的曆史,躺在一個華麗的被窩裏等你”

周愛群所總結的三代人,是指從他這一代上述到他爺爺周國慶那一代。周國慶離世後,留下了十幾本用原始鋼筆手書的日記本,這些塵封的老古董是周愛群成長時期最重要的精神糧食。在常人看來難以閱讀下去的手寫文字,像是被遺棄了近百年存儲在沙漠中的汽油,而他就是手執火把發現這些油罐的探險者。

周愛群認為,周家的血管裏可燃燒的物質比別人更多。周國慶的日記,輕易便點燃了他血液裏的火種。那些過去被淹沒的歲月讓他著魔——經曆過“銅鏽時期”和“圍牆時期”的周國慶,詳細記錄了他如何從一名私營企業的老板,成長為國民功勳英雄的經曆。盡管有些事件早已了無痕跡,博物館都不再收錄,甚至正規的文史資料都認為那是不著邊際難登大雅之堂的野史。但周愛群相信,那些日記本中手寫的文字才是過去的真實歲月,“過去的時光就像遠古時期為你驅寒保暖的獸皮,它不會乖巧地扮做教科書上的曆史,躺在一個華麗的被窩裏等你,”年輕時的周愛群這麼認為。

時間雖不可逆行,但個體的命運似乎總有交集。周愛群和這個國家所有的公民一樣最終成長為堅定的無神論者,但他也相信,親人的基因會在三代人的輪回中讓他登上同樣的命運之船。

周愛群是鄭城眾多的設計參與者和建造者之一。此前,智慧立體城市的論證以及技術準備經過了兩代人的努力,他們這一代人有幸成為帝國城市建築的最終實施者。在他去逝前40年,一級城區在帝國各個地方開始澆築成型,二、三級城區也逐步浮出天際。從近地軌道衛星傳回的畫麵上可以看到,太平洋西岸的這些城市群就像一艘艘浮出海麵的潛艇,在帝國的版圖上逐漸浮現出來,每隔一個星期,它們的身影便會更加清晰。

周愛群堅信,相比“銅鏽時代”的浮躁、“圍牆時代”晦暗以及“大移民時代”的混亂,“國家大建設時期”才是一段真正值得記憶的光芒四射的曆史。

在“銅鏽時代”,城市的設計者和建築師們,喜歡把個性化追求放在首位,以證明自己高人一籌的才華。這種輕浮的作風讓他們走了兩種極端:在公共的單體建築上,他們追求標新立異,而在居民住宅建築上卻敷衍了事。形成這類矛盾亂象的原因是多重的,包括來自於私營企業的純商業目的、外部的動蕩環境以及整體脆弱的財政實力。這個糟糕的時代為後來留下了一大批毫無用處的古怪建築,也留下了更多居住條件惡劣的成片“小區”。

100多年後的“圍牆時代”末期,隨著地產企業的完全國有化,更重要的是信息產業巨頭們的國有化,國家方可以集中所有的技術和經濟資源,重新構建自己的城市以及騰挪出更多的空間反哺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在外部,由雲技術所構築的數字長城,為國防安全提供了必要保證。東、西陣營年富力強的新一代領導人都能夠立意高遠,他們心知肚明:為共同應對世界人口的迅猛增長、傳統資源逐步浩劫、生物多樣性的毀滅以及氣候災難等多重問題,需要水火不容的兩大陣營同舟共濟,********分歧所產生的鐵幕依然存在,但這僅僅是受到政策曆史慣性的推動。在現實麵前,和平有了更堅實的基礎,國家也有決心重新構建新的智慧立體城市。

在經過因為勞動力人口嚴重短缺所形成長達80年的移民風潮後,年過四十的周愛群終於迎來了曆史上最偉大的變革時代——“大建設時代”的帷幕正式開啟——經曆一個世紀的論證、研究、籌備的城市藍圖,終於在這個時期開始有了現實的呈現,而處於人生黃金年齡的他,正端坐於舞台的正前方,有幸目睹了這個偉大時代嬰兒的誕生。

如果溯源,至於是哪一座城市,或者哪一位代表、委員、院士、設計師最早提出智慧立體城市的設想,如今難以考證。從混亂的銅鏽時代開始,剛剛接觸信息文明的國人,就像長期饑餓的羊群,瘋狂踐踏著各類數據組成的草原,在一切沒有國有化之前,他們所存儲留下來的信息龐大而混亂。懷揣著對周國慶那段曆史的迷戀,年輕的周愛群曾博覽公眾可提取的一切史料。比如他看見,早在2013年,當時的國家住房城鄉建設部先後公布了193個國家智慧城市試點名單,但隨後他又在2015年全國代表人民大會的資料彙編上看見多位企業家代表提交過《關於深化改革助力智慧城市建設的建議》。在稍早的時候,中央也發布過《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的文件,其中指出:智慧城市建設將整合現有國家智能化資源,大力推進智能化落地建設,並在智慧城市建設速度上爭取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