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任正飛(之二)(1 / 2)

任正飛從95式製動步槍的瞄準鏡裏,與這個頂著鋼盔的頭顱下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就斷定他不是殘留者。

這顆頭顱散發出的眼神充滿著一團濃鬱悲傷,因為悲傷而顯得黯淡,卻也不是一片絕望的漆黑,有些希望在黑暗中閃爍,就像模糊的月光照耀著一片極寒的冰海——這雙充滿冷色調的瞳孔在一瞬間,就可以傳遞出如此多的情緒,目前的人工智能顯然還難以進化到這一步。

周邊的農場士兵們一邊端著槍將他圍住,一邊舉著油燈湊近端詳著他,開始議論紛紛:“不是殘留者,不是殘留者!殘留者不會餓的,更不會吃饅頭。”“也不像傳說的野人,是一個普通人,野人身體上應該有鱗片,皮膚沒有這麼白淨吧?”

有幾位膽子大些的士兵居然走進他的身前,似乎想要用手捉住他。但卻被任正飛製止住,“他沒有惡意,也許真的是餓了,”他擺了擺手說。

“我沒有惡意,我叫周玉成,是光榮之城東大區的公民,”這位奇怪的人趕緊解釋說,沒有等任正飛進一步詢問,他就主動介紹起自己來了。他伸出黑乎乎的手指指向上方,“5天前,我從那裏來到了移民保留地,我來這裏隻是想要尋找到自己父親和妻子,”他一邊說,一邊從白色的背囊裏掏出了兩張畫在畫布上的肖像畫,向周邊戰士展示,然後問他們否看見過這兩人。

任正飛先讓戰士收過這兩幅畫,然後收繳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背包,也沒收了他頭頂的鋼盔。他們發現背包裏除了有一隻普通的鋼筆、幾本日記、幾顆顯然是在3營“隴海鐵路橋下”偷竊並吃剩下的草莓外,並沒有攜帶其他危險武器。周圍的戰士都湊過來看了看那兩幅畫像,然後紛紛點頭說:畫得真好!但隨即又同時搖頭說,沒有見過!

任正飛卻穩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仔細端詳這位年輕人。作為一名有著30多年黨齡的自由群眾勞動黨的老黨員,他的覺悟自然要高於普通兵團戰士,對於外來者也會從潛意識裏保持著警覺。他注意到這位自稱周玉成的人,嘴唇烏青著,汙濁的手指不斷地抖動。任正飛遞給他一隻煙,他搖搖手表示不抽。然後任正飛脫下了自己的軍用棉大衣讓他披上,他就立即把自己的身軀包裹在這件大衣中,好一會兒才止住了顫抖。隨後,任正飛叫了一個炊事班的戰士給他燒了一碗西紅柿雞蛋湯。

任正飛留下了兩位持槍的戰士在食堂門口站崗,叫來了營部的文書,然後吩咐其他人都回去睡覺。營部的文書在食堂的餐桌前點上了7、8盞油燈,攤開紙筆準備做著記錄。這個時候周玉成也喝完了西紅柿雞蛋湯,他喝的很仔細,連碗裏殘留的幾根蔥段都被他用舌頭添進了肚裏。

這時,任正飛才開始了對俘虜的正式的審訊:“請再報一次你的姓名、年齡和身份!”

周玉成順從地回答了,文書也飛快地用筆在紙上記錄下來。任正飛問道:“你怎麼能通過‘那個地區’的數字、物理隔離帶?包括機器警察的不斷巡邏,還有各種衛星設施的監控,這些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地區?”玉成有些納悶。

“就是你們所說的光榮之城!它與我們地鐵聯邦自治地,在物理空間上被嚴密地封鎖隔離開了,據說你們公民每天的活動行蹤都會通過自己的身份數字卡、指紋、視網膜等留下數據而被城市管理係統記錄下來,通過這些真實的數據由係統‘畫像’,因此你們的所有行為可以由係統監控,甚至思維和未來行動方式,也可以由這些真實數據推導出來,你是怎麼可以突破這些物理和虛擬的監控,然後就這麼走到我們自治區來的?如果你不能夠正常的解釋,我就有理由懷疑你,是中央政府派出的間諜,或者其他流亡組織派出的破壞份子。”

於是周玉成開始向任正飛簡要敘述了自己這幾個月來的經曆。他首先從自己妻子文清在帝國服飾改革中被流放講起,但他至今也並不清楚文清被流放的誘因。“此外,我父親在我出生前就從公民社會消失了,我母親沈易華一直希望知道他最終的下落。我搜尋了公民能夠進入的所有信息庫,但沒有任何我父親的信息。我妻子文清曾經存在過的證據,也隻有那一張紙條上寫的數字符號。您知道,我們公民社會中已經淘汰紙書和手書文字這種方式很多年了,我猜想這個紙條有可能是來自地鐵區的。這可能是證明文清與我一起生活過的唯一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