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俗中的所有的瓦剌漢子都不敢打斷也先的話,但是不受世俗所約束的杜爾伯特顯然不在此列。在也先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杜爾伯特已經是一個老人,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歲,隻知道他每次預言都不會錯誤,每次祭天都有所回應,這些年風調雨順,瓦剌也越發的強大。所以別人的意見,也先可以無視,但是杜爾伯特的意見,也先從來言聽計從。這次也不例外。他甚至連原因都沒問,和杜爾伯特交換了一下眼神,口氣也轉了過來:“不過我也先也不缺這幾個錢,我感激的是大明皇帝的異數隆恩。”
王揚一聽這是同意議和的意思,不急多想,順著話縫:“六部的辦差官員都在土木堡,應該讓他們快些回京辦差。”也先並不回答,繞回座位,揮了揮手,席上的一群蒙古大漢人人爭先恐後向王揚敬酒。乘著王揚被纏住的工夫,也先壓低聲音問:“博額,為何?”杜爾伯特猛的睜開雙眼:“我得到長生天的指示,太師將創下不世出的功業。”盡管夢想了多少回,但是這話從杜爾伯特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也先也忍不住喜形於色。杜爾伯特指了指也先“你的誌向像雄鷹一樣高傲,你的前路想草原一樣寬廣,就像你說的,想要什麼自己去取。何必斤斤計較每年進貢的這點蠅頭小利。”
也先愣了一愣:“然則博額為什麼要答應和他們和談?”杜爾伯特麵沉如水:“太師太拘泥和談了。”也先是不世梟雄,之前滿腦子要逼得明朝訂城下之盟。現在杜爾伯特一刺激,反倒沉下心來:“我明白了,以和談為名把明軍拉出他們的烏龜殼,然後全殲三大營。”今天下午上萬騎兵的衝擊失敗給了也先很大的打擊,根本搞不清狀況的瓦剌騎兵也很難再鼓起勇氣大規模衝擊對手。如果能把對手誑出大營,哪怕是個擊潰戰,也能徹底蕩平三大營。
杜爾伯特又說:“不過不要妄想擊殺朱祁鎮,他的皇帝氣數不止十四年。”聊到這份上,和也先素不咬弦的阿剌也是興奮不已:“讓朱祁鎮做個兒皇帝。”
王揚被一群蒙古大漢灌了一肚皮的酒,好在酒雖然不怎麼好喝,但也沒什麼度數,他仍然撐得住場麵。借著尿遁,王揚冷靜下來,以前讀過的曆史教科書好像也是說雙方達成了和議,然後也先乘著明軍離開大營在野外劫殺。王揚對於這個時代的軍事見識淺薄,唯一的依仗就是今天早上被金吾衛架到朱祁鎮那裏聽了一次群臣奏對。對於張輔提出的在兩河交彙處紮營的計劃,王揚印象深刻。這大概是明軍唯一的生路了吧。王揚正在沉思,卻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人盯住。
在一群人向王揚敬酒的時候一個滿臉是灰根本看不清本來麵目的侍女忽然發現藏在自己褡褳中的彌勒佛像輕微的振動了兩下。侍女裝作不經意的仍然拿著一份豬頭肉穿行在眾人之中。當她經過王揚身邊的時候,彌勒佛像居然跳動了一下。送完這份豬頭肉,侍女仍然沒有露出任何的異常。這時的王揚正在方便,根本不會想到身後會有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