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幾個大漢追趕的尚林,就像一隻逃命的兔子一樣,慌不擇路地跑進了荒山。
多虧了因為窮而幹瘦的身體才使他健步如飛,才使那些追趕他的大漢們隻能腿肚子打著哆嗦,眼看著尚林絕塵而去。
待後麵沒了追趕人的聲音後,尚林才停下來,檫著汗,喘著粗氣。好險,如果被這幫惡人追上的話,不死也得脫層皮。
這是什麼世道啊!十二兩銀子就把人逼成這個樣子。他恨恨地想,媽的,等老子有了錢,用銀子……不,老子用金尿盆淹死你們這幫狗眼看人的東西。
不過,任你怎麼放飛豐富的想象力,去無邊無涯地幻想,現實依然永遠是殘酷的。有時殘酷得讓你會放棄活著的勇氣。
而尚林的現實生活尤其殘酷: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吃飯的豌都沒有,就連老鼠都不願意在他家多待一天。
他家裏的狀況尤其讓意誌薄弱的人絕望:有一個瞎娘,一個瘸爹,一弟兩妹,還有嗜賭的他,均無正當職業。親戚們基本不知道他家的門朝哪個方向開的。家裏有能力的靠打短工掙一口兩口吃的,無能力的隻是嗷嗷張嘴吃飯純消費。
即便如此尚林依然頑強地苟延殘喘著。
唉——,十二兩銀子咋還呢?他多少有些清醒地歎了口氣,四下望了望。
這是什麼鬼地方?回過魂的他吸了一口氣。
起伏不斷的峰巒沉浸在黃漫漫的天地間,堅硬的岩石頑固的裸露著自己的筋骨,保持著原始的風貌,零星散落的樹木病懨懨的像在低頭歎息著。群山亂石之間遍布著雜草,偶爾能聽到一兩聲鳥啼,反而顯得更加淒涼。四處看看竟沒有一條道路。稍往前去不遠,一條荒穀隱隱橫梗在眼前。怎麼說呢?妖魔也嫌這兒荒涼,鬼怪卻怕這兒偏僻。真是名副其實的荒山野嶺。
他心有餘悸的看了看方向,心想,怎麼會跑到這兒來了?難怪那幫小子不追了。天黑前能趕回家就算有副好腳力了。他向自家村落的方向走了十幾步,深淺之間突然一隻腳一滑,身子一歪,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掉進了一個黑黑的地洞。昏頭暈腦地一路磕碰,最後也不知磕在了什麼東西上,他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尚林緩緩地醒了過來。四周漆黑一片,地洞裏潮濕陰冷,清晰的能聽到水珠滴落的“滴答”聲,就像有個生靈在用水珠計算著幽暗的時間。尚林感到渾身上下疼痛不已。他用手揉著廋骨嶙峋的身體,感覺左眼被什麼東西遮住了,用手一摸,粘稠的液體沾了一手,他知道自己的腦袋被磕破了,而且還不輕,流了不少血。
今天真他娘的倒黴。他暗暗罵了一句。
他試著爬起來,手無意中按到了幾顆大小不一方正的石頭上。掙紮了一陣兒,他竟然能手扶牆壁站住了。還好,沒受太大的重傷。他籲了一口氣。
尚林抬頭看著頭頂散著幽幽光線的小小洞口,想著該如何出去。
突然……
“你想要什麼?”一個幽幽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裏發出來的。
剛剛站起來還沒邁一步的尚林頭皮發麻雙腿一軟,又原地不動地跌坐在那裏,竟不能發出一聲。
鬼啊——他心裏無力地叫了一聲。
難道自己已死了?他恐懼地想。過了一會兒,他緩了緩神,四下裏什麼也看不清。從被雜草遮掩的洞口射下的那點光,到了他這裏微弱得都可以不計了,他睜著小眼睛再怎麼看,眼前依然還是黝黑的一片。他伸手狠狠地擰了一下自己的臉,疼得呲牙咧嘴,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心裏隻怪自己太不相信自己,哪有那麼容易就死的?爛命才經造呢!
既然還活著,他就鬆了口氣,壯起膽子問:“你……你是誰?”
“你救了我,我自然要回報你。”那個聲音幽幽地又傳來,並沒有回答尚林的問話。
“救了你?怎麼救了你?”尚林有些吃驚和迷惑,接著他又問道:“那,那你到底是……是誰?”
靜靜的沉默。
尚林感到有雙眼睛在不遠的地方盯著他。他覺得自己渾身一陣陣發麻發軟。
他哆哆嗦嗦地勉強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顫抖著晃了晃。眼前一亮,照出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不似人形的勉強還算是個生靈的怪物。他嚇得手一軟,火折子掉在了地上,微弱的火苗立刻熄滅了。四周又恢複了漆黑。他覺得兩腿間一陣溫濕,再也沒有勇氣撿起火折子。
“我是賭神。”那個人形怪物幽幽地說。
賭……神……什麼?賭神?尚林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嗬嗬嗬嗬嗬,老子看你倒像是個輸得隻剩一口氣的賭鬼。
“你不相信嗎?”幾乎在尚林剛一轉念之時那怪物就問道。似乎他能讀懂尚林心裏所想的。
“信……信……我信……”尚林一哆嗦,虛弱地回答。
唉,今天這是出門沒看日子啊!剛被討賬的追得滿荒山野嶺的撒歡,魂還沒穩下來又掉進地洞差點沒摔死,現在又被這個腦子有病不像人樣的玩意戲耍。
娘耶,兒的命苦呃。尚林差點哭出聲來。
“哼,”那個人冷冷地說,“你也不用害怕。你不相信我也沒關係。但是看在你救我出來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那個怪人停了一陣子,似乎在平靜著自己的心情,然後緩緩地說,“當年,堯舜帝欲展宏圖,大治天下。於是賓四門,乃流四凶,禦魍魅,以清四海。我不幸也被他規劃在被清掃的異類之列。有一天我被堯舜帝的手下八元哄去,說是要我與他們增喜添慶,與天下人同樂。不曾想二帝和他們的手下八元八愷借上天之力,將我困住,最後把我禁錮在了那個石匣子裏,附上封印,把我鎮於此洞口下二十九尺處的石龕中。永遠不許出世。”那個怪物沉默了,像是在想著往事。尚林也不敢吭聲。
許久,那人問:“你可知此洞叫什麼?”
尚林勉強答道:“不知。”
“此洞名為‘避凶’。乃是說我為凶神啊。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他們絕對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是一個賭徒將石匣子從那個石龕裏碰出來摔碎,而你的血又衝破了那道封印,讓我重獲自由,再見天日,得以重生,哈哈哈……”
怪物的笑聲刺得尚林的腦袋“嗡嗡”隻響,他都快要暈過去了,難受得快要把胃裏少得可憐的存貨吐出來。
幸虧這時笑聲停了下來,回音也漸漸在地洞的深處消失了。頓了頓,那怪物接著說,“所以,我會滿足你一個條件。”
尚林如夢如幻,不敢相信這是真是假。好一會兒,他鬥膽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放肆!”那人喝道,“若不是看在你與我有恩的份上,我早就走了,哪有時間和你廢話。你記住,賭神門下有個規矩,就是可以欠錢但絕不欠人情。說吧,你有何要求?”
見這怪物並沒有什麼惡意,尚林的膽氣漸漸恢複起來,“讓我想想……”他沉吟著。
“隻可在賭博遊戲的範圍之內提要求,別的……嗯……隔行如隔山,我就不好幫你了。你說吧!”
這是真的嗎?不過,管它是真是假試試再說,尚林心想。他猶豫了片刻。突然他有點精神錯亂的叫道“那好,我要逢賭必贏!不論和什麼人玩也不論玩什麼都要我贏!你能做到嗎?”可能是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他的聲音有點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