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媽媽緩緩地說道:“小姐不必難過,若是太太泉下有知,知曉小姐如今已經好了,想來定是開心的。”自家小姐突然就不傻了,能說會道,條理清晰,薛媽媽心裏也不是沒有疑惑的。但看到蘇冰雲還能記著太太的好,薛媽媽突然就把心給放了下來。再怎麼說,這是太太唯一留下來的血脈了。
蘇冰雲不知道薛媽媽的想法,隻是斟酌著字句,替自己尋個合理的說法,免得哪天就被人當成妖孽給燒了:“說起來,我這些年來,過得稀裏糊塗的。昨日夜裏,我身上燒得渾身難受,卻覺得好像腦子裏有什麼東西被燒掉了,一下子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也虧得娘親當年不嫌棄我是癡傻,手把手地教我念書識字。雖然我當時什麼都不懂,娘親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薛媽媽念了聲佛:“太太素來慈悲為懷,行善積德,許是老天爺開眼了,不忍心看到太太的血脈受苦吧。”
老天爺開眼?蘇冰雲在心底冷笑一聲。或許吧……
薛媽媽的動作很快,雖然隻有幾根布繩,但還是替蘇冰雲梳了個漂亮的發髻。
屋子裏沒有鏡子,蘇冰雲便在洗臉的時候借著臉盆裏的水中的倒影看了一下,略略知曉如今自己大致是長什麼樣子罷了。
梳洗過後,蘇冰雲便坐到桌邊開始用膳。那個叫皓兒的小丫頭本來習慣性地要如往日一般服侍小姐吃飯,卻驚訝地發現小姐今天居然能自己吃飯?而且動作還那麼好看,讓她都看傻了眼。
以優美卻迅捷的動作灌下一碗粥,叫了一早上的肚子終於消停了。蘇冰雲這才有心思把注意力分了出來,看到自己一個人坐著吃飯而薛媽媽和皓兒卻站在一旁看著的時候,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薛媽媽,皓兒,你們也還沒用早飯吧?一起吃吧。”
皓兒有些心動,但薛媽媽卻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主仆有別!待服侍了小姐用過飯後,我和皓兒再輪換去吃飯。”
蘇冰雲略微有些驚訝,在她的記憶中,薛媽媽並不是這麼苛守規矩的人,娘親在的時候,因著娘親素來溫柔和善,薛媽媽又是娘親的奶娘,極有體麵,也曾有過與主母同桌而食的事情。略一回想,正是從娘親過世後,她失去了保護傘而受人欺辱、甚至連個粗使丫環都敢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的時候,薛媽媽才開始突然變得如此講究規矩。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她這個癡傻千金落魄了被人瞧不起,薛媽媽才越發堅持這些微不足道的禮節,盡最大的可能維護她作為一個千金大小姐最後的尊嚴。
微微一歎,蘇冰心領了薛媽媽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