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八憂心忡忡,顯然是真的擔心梅晟對桂、梅兩家的官司不利。之所以猶豫,到底是有幾分顧慮,不是為了梅青樹夫婦,而是因對梅平老兩口。他心中不是不怨,可也就是怨罷了,到底是當孫子的,還做不到毫無牽掛的地步。
桂重陽搖搖頭道:“胡亂琢磨什麼?不用你操心的這個。就算他偏了,也沒什麼。”
縣令張量就是桂重陽在這個官司上的底氣,別梅晟隻是秀才,就是個舉人,也輪不到他到縣衙指手畫腳。
就是梅晟將縣學教諭搬出來情,寒門出身的縣令或許會給顧念幾分,可是張量家裏是皇親,底氣十足,行事自然也少了束縛。
桂、梅兩家的官司,本就是桂家“殺雞駭猴”之舉,一個梅晟還不足與讓局麵有變化。
桂重陽的底氣十足,梅八自然也是信服。
倒是前後坐著的學生,有聽到這一句的,對桂重陽頗有些不解。
世人都“以和為貴”,這桂重陽就不曉得退一步?桂五在鎮上賺再多錢有什麼用?民不與官鬥,桂家就不怕梅晟當官了報複?這不是招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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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塾門口,梅晟看著梅晨,眼中多了幾分好奇:“換個罪名懲戒樹大叔與樹大嬸?你怎麼想到這個?”
梅晨摸了摸後腦勺道:“他們有錯在前,是當懲戒,可要是背著賊名難免連累到族中女眷,換個罪名不是正好麼?”
梅晟想了想,搖頭道:“怕是沒有那麼容易,桂家是原告,現下的罪名查有實證,對於他們來省心還出氣,怕是輕易不會改動!”
梅晨眼中帶了幾分希望道:“四哥,我與桂重陽做了三個月同學,他並不是難話的人,況且順姑姑與朵兒族姐也是梅家女,要是好生央求他,他會應的。”
梅晟看著族弟,倒是喜他的赤子心性,雖這想法有些幼稚不足之處,可到底心是好的,倒是比他祖父為人更實誠些。
可是卻是尋錯了人。
同樣是孤兒,桂重陽最恨得是杜裏正,抱著“為父洗冤”的念頭,也是想著早日揭開當年真相,讓“幕後凶手”得到應有的報應;到了梅晟這裏,隨著年歲漸長,調查出當年蛛絲馬跡,最恨的不是杜裏正,而是同樣有著“偷錢”嫌疑的梅秀才。
對於其他梅姓族人,梅晟也沒有親近的意思。
人人都有一雙勢利眼、一顆富貴心,早年他在叔嬸欺淩下,族人隻當未見;等他“三元”,一個一個上來湊近乎,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稀罕這種“情分”?
在梅晟看來,梅家人多是如祖父、叔父那樣道貌岸然的無恥之輩,才會使得族內不平之事一件一件。
梅晟是巴不得梅家倒黴的,怎麼會真心幫梅晨出主意?
可是梅晨眼巴巴看著,梅晟便也沒有拒絕,沉吟了片刻:“不想樹大叔的官司連累到族裏,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梅晨忙追問道:“什麼法子?”
“讓平叔祖出麵去告樹大叔‘不孝’,到時候樹大叔受了懲戒,桂家出了氣,平叔祖再撤訴就是!”梅晟道。
父告子“不孝”,自然一告一個準。
梅晨不由目瞪口呆:“可……可‘不孝’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啊?!”
就算還沒有學習《大明律》,梅晨也聽過戲詞兒,曉得這條罪名可不是的玩的,查出實證來不死也流,且是遇赦不赦。
梅晟道:“可隻有這樣,才能掩住先前‘盜竊’之事,也能讓桂家心甘情願撤狀子……隻要最後平叔祖撤狀子,縣令大人不會為難的,這種惡逆之案,與地方官麵上也不好看,誰也不願意真成了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