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這邊,隻剩下杜李氏一個,心裏也是火燒火燎。她本就因丈夫之前交代後事的情形提心吊膽,又趕上杜氏那邊跟著添亂,不免越發焦躁。
要不是杜二娘是杜家女,杜老爺不會不管,李氏才舍不得兒子出麵折騰。
倒是杜六姐,之前在廂房那邊繡嫁妝,可李氏這進進出出的,到底驚動了,曉得了是梅家出事,不免也跟著擔心,湊到上房等消息。
對於梅家分家,杜六姐樂見其成;可攤上官司,就不是她所願了。
有個進過大牢的嬸子,連累了梅晟的前程怎麼辦?就是杜六姐,與杜二娘是姊妹,名聲也不好聽。
想到這些,杜六姐咬牙切齒道:“都是梅青樹家瞎折騰,引來了官差,真是好日子過不得了?”到這裏,想起梅家官司的由來,又遷怒到桂家頭上:“桂家那崽子也不是好東西,真是命硬,自打他回來,這一出一出弄出多少事來?”
桂家與梅家打官司還是其次,桂家“狗仗人勢”強買了杜家的地,使得杜裏正威望掃地,才是杜六姐最恨的。
要不是杜裏正折了威望,梅童生怎麼敢為了剛進門的填房就發作杜二娘這個杜家女?
現下,梅童生敢這個折騰杜氏這個兒媳婦,以後也就敢慢待杜六姐這個孫媳婦。
杜六姐幸災樂禍之餘,不免也擔心起以後,更擔心沒有梅家借機悔婚沒了以後。
要是之前,有人罵桂家,李氏少不得跟著咒罵幾句,如今卻是沉默下來。
桂家已經不是之前的桂家,已經在木家村立足,不是誰都能欺負得了的。杜家還沒有算計上,就失了地;梅家倒是傻了出頭,就惹上一出又一出的官司。
李氏心裏十分酸楚,竟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兒了。
起前公婆,那真是挑不出毛病的公道人,否則就算是失了丁銀,在衙門裏遞單子的是桂裏正那個裏正,直接將村民的名字寫上,要計較也是以後的事。結果桂家成丁死的精光,也沒有落下好,被欺負了十幾年。
當年李氏失了丈夫失了娘家兄弟,隻覺得塌一樣,真是咬著牙告訴自己做不得好人,好人沒有好報,還是個人顧個人。
誰能想到桂家還能再起來?
有桂五與桂重陽,誰還敢欺負到桂家頭上?
桂春、桂秋兄弟已經定親,以後成親生子,桂家就又是新氣象。
半夜輾轉反側時,李氏也問自己悔不悔?不過想想桂春、桂秋兩兄弟這十幾年的苦日子,如今看似體麵,卻不過是幫堂弟、幫叔叔打理莊子與鋪子,跟管家管事差不多,就沒有什麼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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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家老宅。
桂重陽不會出爾反爾,在這個時候為梅家情。
縣衙那邊,一個老子告兒子的案子,大雪出動人手,肯定是因為那是梅家,所在是木家村。
桂重陽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不知趣插一手?
就是梅氏那裏,既是已經支持桂重陽打官司,也不希望這個時候再生波折。
打官司不是兒戲,既到了多薄公堂的時候,總要辯出個對錯,不能是親戚、同村就含糊過去,那樣的話就失了震懾的意思。落在其他村民眼中,豈不是隻要肯放得下身段來央求,怎麼得罪桂家都能抹平?
梅安也曉得自己為難人,眼見懇求再三也不通融,隻能帶了兒孫怏怏而去。
桂重陽與梅氏送到門口,梅青林想要什麼沒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梅晨則是魂不守舍,眼神有些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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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外頭雪勢不停,反而更大了。
木家村家家戶戶用起來晚飯,梅家的“忤逆”事就成了下飯菜。就是宋家這裏,也不能免俗。
“家和萬事興,家不和這日子就好不了,梅家要走下道了!”宋婆子一邊吃飯,一邊絮叨著。
宋大夫卻是有幾分見識的,搖頭道:“有梅晟在,以後總會起來的。”
宋婆子撇撇嘴道:“梅晟可是個有主意的,有那一樁親事在,現下忍著,總有忍不住時,那時候可有熱鬧瞧……”
話音未落,就聽到外頭大門“啪啪”響,有人高聲喊:“宋大夫在嗎?”
宋大夫聞言,連忙下了地。
這樣急著上門,肯定是病人,可不好耽擱。
大門外,卻是半大高的少年杜七,呼哧帶喘的抱著一個女童,旁邊跟著麵焦急的梅智。
見宋大夫開門,不待宋大夫發問,杜七便道:“您快給瞧瞧,囡囡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