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芊下意識的伸手一摸,卻一個沒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來,布滿老繭的手立刻被鮮紅的血液沾滿,看著就讓人心驚。但孔芊卻笑了,很輕的一個微笑,不注意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笑過之後,她又用另一隻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小芊,你怎麼樣?”孔芊的父親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扶住孔芊。
孔芊拍掉父親伸過來的手,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跡,往後退了一步,背靠著牆,輕聲道:“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從來都沒有恨過,失去母親的時候,我也沒有恨過。就是你在外麵賭博喝酒惹事,鬧得家裏幾乎每天都有人來砸門,我也沒有恨過。甚至那次險些被你賣掉去換賭資的時候,我也沒有恨過。”
孔芊的父親沉默了,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在惱怒孔芊說的話。
“既然我生來就是這樣的條件,那我認了,接受了,我不會因此而自暴自棄,我隻會更加堅強的麵對。因為我還活著,那就隻能努力向前,不能往後退,不能讓自己變得更加悲慘。然後我成功了,在學業上,將那些仗著家世背景為所欲為的人甩得遠遠的。即使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也無所謂!”孔芊說完,笑了。
孔芊的父親麵露尷尬,第一次聽到女兒對他說這麼多話,但他竟然搭不了話。
孔芊沒理會父親的尷尬,或許她隻是在說給自己聽罷了,停頓了下,她接著說道:“但沒想到,我有朋友了,像我這樣的人,竟然也能有一個願意聽我說話,願意跟我玩的朋友。可是她太耀眼了,身邊多的是人追捧,多的是朋友,不缺我一個。然而我們卻最要好,雖然我們會吵架,關係也疏遠過,但我們還是分不開!”
孔芊像是陷入了回憶般,喃喃自語道:“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我以為我們會快快樂樂的考上同一所大學,繼續將這份友誼持續下去。後來,她有了未婚夫,不再那麼關注我了,我很難過,可隻要她幸福,那我就會祝福她。”
忽然,孔芊提高了聲調,尖銳的喊道:“但誰想到,她的未婚夫不是好人,竟是個禽獸,禽獸!可跟那個禽獸對我做的事比起來,最讓我難過的,是她不信我,她不信我!我從來都沒想過,會是我唯一的朋友斷絕了我的前途,會是我唯一在乎的人逼我到絕路!她竟然沒有一絲懷疑,沒有一絲掙紮,就這樣對我!”
孔父這會終於抓住了孔芊話裏的重點,一把抓住孔芊的胳膊,結結巴巴的喊道:“小芊,你說什麼?你,你,你的意思是你被人……是哪個兔崽子幹的,你告訴我,我去宰了他!你不要怕,爸爸就是豁出去這條命也要給你討個公道!”
孔芊看都沒看父親一眼,伸手指了指餐桌下的酒瓶,笑道:“告訴你,你又能怎麼樣?別看你這一刻話說得好聽,但下一刻當你抱著酒壇子時,你就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醉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對了,以後要喝酒,請你自己想辦法付酒錢,我不會再給你錢了。反正我前途也沒了,明天還不知道要去哪裏混呢!”
喘了口氣,孔芊繼續道:“你要是想賣了我換錢,也不可能了,就是賣到山溝裏給人做媳婦,人家也要求個清白之身呢!我這個長相,身子又不幹淨,就是倒貼,人家也不會要。我認命了,你也認命吧,沒錢買酒的話就去偷去搶咯!”
孔父臉一紅,顫抖著收回手,半晌,像是渾身力氣都被抽光一般,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孔芊掃了一眼頹喪的父親,眼裏流露出一絲憐憫,卻不知道是在憐憫這個自從妻子橫死就沉溺在酒精中的男人,還是在憐憫自己有這樣一個父親。
孔芊歎了口氣,抬起頭將即將湧出的眼淚逼了回去,低語道:“吳菲晨啊吳菲晨,要是那個時候我沒有選擇救你該多好!眼看差一步,我就要實現自己的夢想了,眼看差一步,我就要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了,但為什麼,偏偏是你奪走了我這最後一步?你狠,真的好狠,在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這個人?”
說完,孔芊回到了房裏,反鎖好門,將自己裹在被子裏,蜷縮在床上的角落。
“小芊,你開開門,別把自己鎖在裏麵啊……”孔父回過神,擔心孔芊一個想不開會做出什麼傻事來,焦急的拍著她的門。這時的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爛醉如泥的時候瘋狂拍門想要教訓孔芊的醜態,或者說,他選擇性的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