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謊,那一套精致華美的宮裝,她穿出了其他女子很難穿出的嬌美和神韻。但,不該是那樣的。
她的神色,突地放輕鬆了,有些情緒,在眼底漸漸流逝了。她低聲喟歎,不以為然地自嘲。“是啊……我也覺得我不適合穿宮裝,反正無所謂了,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它了。”
這輩子。
他讀著這一個字眼,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火光,她說的輕描淡寫,但那卻又是出自內心的篤定。
“放心罷,那麼難看的模樣,你不會再看到了。”她朝著他很淺很淺的笑,緩緩地躺下,望著那張月光下的俊臉。
她這一生,絕對不會再進宮。那個地方,她一步也不想踏進。
“睡吧,你的臉色很不好。”她說完這一句話,就徑自閉上雙目,拉上絲被。
毒性沒有那麼容易褪去,她清楚的。
至少也要花費一夜的功夫,才能夠漸漸褪去消失。所以她不打算跟閨中好友一般跟他秉燭夜談,耗費他更多的體力。
再說了,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
在她清楚所有對他的偏見之後,就結束了。
南宮政緊抿著薄唇,態度似乎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疏離,但那凝視蘇敏的目光,卻帶著一分鮮有難得的柔和和複雜。
他回到*床上,和衣而睡,蘇敏似乎很努力地睡去,不再說一個字。
他卻更加清醒了,無論如何睡不著。
其實,他說謊了,或者,是任由她誤會的。
他隻是老毛病頭痛犯了,不是毒發。
“往後,一切都不同了。不要隨便低頭,也不要隨便跟人下跪。”
過了許久,他表情凝重地說著這一句話,隻是因為想說而已,不在乎她是否已經睡著,不在乎她是否聽得到。
那平靜的麵容,長睫毛微微扇動,蘇敏偽裝入睡的寧靜,心中卻暗潮洶湧。
她抓住絲被一角的右手,暗暗緊了緊,左手割傷的傷口,開始巨疼。
咽下滿滿當當的苦澀,她的呼吸,突地變得沉重,讓她幾乎不堪重負。某種情緒就縈繞在她胸口,始終盤桓不去。
她藏在絲被之下的嬌弱身子,始終還是無法停下輕輕顫抖,許久許久,不曾平複下來……
清晨。
蘇敏醒來的時候,默默眯起雙眸,還無法睜眼看那明媚春光,從軟榻一旁抓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正坐在榻上,直直望向對方。
床上,是空的。
她睡得太沉了,甚至不清楚,他何時起身離開。
門,下一刻,被推開了。
她依舊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披著素淨的碎花外袍,柔軟的光彩暖暖的,鋪在她的身上和腳邊。
她似乎在想些什麼,太過入迷,連有人走近她的身邊也沒有發覺。
南宮政俯下身子,坐在她的身側,他淡淡望著她,卻什麼話都沒說。
她一身溫暖晨光,仿佛隻是陷入沉思,恬靜平和的宛如書畫中的仕女模樣。南宮政無聲地抓過她的柔荑,這才發現她的雙手冰涼。
就像是她的心一樣,溫暖不過是單薄的外衣,裏麵卻早就被冰封了。
“小姐。”門外傳來幡兒的聲音,“小姐,你起身了嗎?”
她驀地恢複了清醒的意識,猛地站起身來,小手從南宮政的掌中無聲抽離,她不再去回想昨夜的事,正想朝著門口叫幡兒進來,這才發覺南宮政的存在。
“你怎麼還沒離開?”
她滿心疑惑不解,脫口而出。
“很快就會走。”
他懶懶地丟下一句話,依舊坐在原地,毫無其他情緒。
蘇敏走到屏風之後,梳洗之後,才換上幹淨的粉色柔軟絲袍,徐徐走出來。
“幡兒,把早膳端進來吧。”
她囑咐了一聲,急急走了出去。
“怎麼,小姐這是我今天剛熬的幹貝火腿粥,你怎麼不喝就出門呀。”幡兒興衝衝地端著碗筷走到房門口,看著神色匆匆的蘇敏,越過她的身子,不禁朝著蘇敏低喊出聲。
蘇敏眼波一閃,語氣平靜,話音未落,已然走到了轉角。“端進去吧,有人要吃,我還有事,幾乎要錯過時間了。”
她到底在房間發呆了多久,險些要忘記今天最重要的事了。
不過,到底南宮政又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坐了多久的時間?
搖搖頭,她坐入轎內,平息了心中的莫名情緒,驅散對南宮政所作所為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