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遠點點頭,不疾不徐地開了口,嗓音因為長時間咳嗽的關係,聽來多少有些幹澀。“小福子,她跟你說的一樣,是愚蠢,是盲目,可是朕回想這些年,朕的身邊,怎麼就沒有這麼盲目甚至奮不顧身不惜一切的女人?”
“是聖上不記得罷了。”小福子低著頭,平靜回應。
自己的主子對女人雖然很大方,不過瀟灑風流也是一樁罪名,他跟了南宮遠十來年,也曾見過一個叫做珍妃的女人,為了維護心中的男人,被皇太後遷怒,最終被逐出宮外。
也曾有過那麼死心塌地的女人,隻是眼前的南宮遠遺忘罷了。
聞到此處,南宮遠的眼眸之內,閃爍一道異常複雜的情緒,不過轉瞬即逝,牽強地扯著一道笑容,說道。“也許吧。不過朕也不清楚,到底還會不會遇到這樣的女人,這樣死心塌地的女人,這樣願意為了一個人去死的女人。”
小福子陪著笑,語氣堅決的不容置疑。“聖上,隻要你安心養好身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南宮遠的眼波一閃,眉頭輕蹙,雖然如今自己重新坐上了皇位,但這一切來之不易,也讓他覺得心煩。一想到是托了誰的福才能跟南宮政對決,他不禁有氣,低聲歎道。“是啊,不過你找到的黑靈王,原本就跟皇室有些矛盾,他獅子大開口,要朕在三個月後就割讓五個州給他。他已經被父皇驅逐到偏遠西關,為的就是他這個人貪戀權勢,樹大招風,不想讓他成了氣候。現在他打著漁翁得利的如意算盤,如今朕身邊的人,六成都是黑靈王的人,你說他不是趁火打劫又是什麼?真是卑鄙。”
“聖上,隻要我們忍耐一段日子就可以了,畢竟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是您,休養生息之後,我們在暗中招兵買馬,就可以把黑靈王收拾了……”小福子的麵色更加凝重,如果不是因為跟南宮政的對戰傷了七分的勢力,他也不會走這一步子,如今看來是下下策,但除了跟黑靈王結盟之外,沒有更快更有效的法子,而如今,看來這一步至少是立竿見影的。
南宮遠仿佛陷入沉思,沉默了很久的時間,才苦苦一笑。
“你說,朕的身邊,怎麼淨是這些個讓人厭惡的難纏的家夥呢?”
小福子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南宮遠心中的寂寥和悲哀,他也於心不忍,滿目悲愴。“聖上。”
南宮遠擺擺手,一步步走下金色的階梯,身上披著的皮毛溫暖,卻還是無法驅散他內心的寒意。“至少走到這一步,朕的身邊還有你,你當初一進宮就跟著朕,到現在也有十來年了,朕的心裏在想些什麼,你都知道。就算說你是朕肚子裏的蟲,也一點不過分。”
“奴才會繼續想辦法的,就算是找尋天下名醫,也要讓聖上痊愈。”小福子緊緊跟隨,搶在南宮遠的身前,替他打開門,低聲說道。
“算了吧,南宮政身邊不是有兩個民間神醫嗎?他們怎麼沒被抓到?”南宮遠嗤之以鼻,冷哼一聲。
“這,奴才也不清楚,要不要奴才去問問看,到底是不是南宮政把人藏起來了?”小福子看起來也很是心急,眼眸一閃。
“不必了,這件事晚點再說,朕乏了,想就寢了。”南宮遠牽扯著嘴角的一抹笑意,仿佛也覺得無所謂了,他默默走向前,一步一頓,背影也顯得是滿滿當當的疲憊和沉重。
“是,奴才扶著聖上,聖上,慢點走……”
小福子扶著南宮遠,一手提著燈籠,兩人朝著寢宮的方向走去。
今天還未到天黑的時辰,天色卻已經暗到看不清路了,很冷的冬日,雪花飄揚,還未下的很大,路麵上隻是染上一層淡淡的白色。
宮廷的長廊,曲曲折折,蜿蜿蜒蜒,好像永遠沒有盡頭,沒有停止的終點……
這一夜,南宮遠都沒有下達,除掉南宮政的命令。
隻是整個皇宮,這一夜都燈火通明。
城外。
山頭,那一名女子,停下了腳步,她緩緩轉身,看著身後的兩個黑衣人,其中一人已有拔劍出鞘的動作,她笑了笑,柔聲說道。
“不勞煩你們拔劍了,我不想在死的時候身上有太多的傷口,不太好看。”
那個拔劍的黑衣人,默默望著身邊的男人,兩人想起皇帝之前的囑咐,這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一路上也沒有一刻反悔逃脫的念頭,既然她可以從容自行了斷,他們也沒必要親自出手。
她已經,站在了陡崖,是一個不能退後也無法向前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