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堡縣衙大堂。
大堂案前擺著六把椅子,六名錦衣衛一字坐開。
公堂之上沒有衙役,垂首站立的是知縣和白須長者、花袍長者。在他們身後的堂院裏還站著吳堡一帶十幾個家族的族長。
身穿麒麟錦袍的人端坐正中,腰間金牌似無意中從衣襟露出,上寫‘北鎮撫司,張江’,此人正說道:“我等奉皇帝旨意,前往陝西地麵密查魏黨餘孽,路過此地特來通傳一聲。魏忠賢已死,其黨羽亦早晚難逃天威,今年進京你們不要拜錯了門子。”
吳堡眾人麵麵相覷,眼神之中滿是驚駭,半晌白須長者才向前道:“小老兒是本地馬家族長,馬震山。冒問一句,田爾耕大人可好?”
張江鼻子眼裏哼的一聲:“我的話你沒聽清嗎?魏黨餘孽難逃天威!現在駱養性大人暫代親軍都督府一應事務,或許此時已經出任指揮使。”
花袍長者上前陪著笑臉道:“小老兒乃是吳堡楊家族長,楊金勝。幾位大人路途勞頓,我等特意設下薄宴數席,不如邊吃邊談?”
張江眼珠轉了轉:“飯有什麼打緊的。”
馬震山搶在楊金勝前麵道:“還有幾份土產一同放在宴前,還請幾位大人務必賞臉。”
張江和幾個屬下對視幾眼,這才做不情不願狀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勞煩當地了,不過酒就不要喝了,更不要找一些小唱作陪,我等還有公務在身。”
知縣頓時搶了進來,點頭哈腰攙扶著六名錦衣衛往外走,嘴裏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堂外眾人和知縣攜錦衣衛先出了縣衙,留下馬震山、楊金勝兩人互相對視,麵現鄙夷之色:“嗟,京裏下來的人吃相越發難看!”
楊金勝道:“魏公公倒了,隻怕多半要東林當道了呀。”
馬震山歎了口氣:“走吧,不管上麵坐著的是誰,我們隻管上供就是了。”
楊金勝恨恨道:“這好不容易喂到八分飽,他倒便倒了,我們又要從頭喂起!”
馬震山抬腿往外走,道:“可不是,今日下午還白白讓那幫太監撈了不少好出去。現在想來他哪裏是什麼機密行事,分明是魏黨倒台東廠失勢,八成是在跑路逃命,難怪要那麼多糧草器械。”
楊金勝緊隨其後,咬牙道:“不如派人追了去,將東西都討回來。”
馬震山道:“糊塗!那些東西又值多少錢,誰知道明日會不會又是東林倒了。”
楊金勝道:“隻是被人糊弄,實在氣不過。”
馬震山笑道:“想要出氣,最好不過借刀殺人。”
楊金勝眼睛一亮:“您老的意思是……”
馬震山步伐快了起來:“走吧,千萬莫讓刀子們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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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錦衣衛大爺雖然高喊不要喝酒,更不要陪酒的佳麗,但吳堡這些人精豈能聽不出這話裏的弦外之音。在他們這些商人看來,上麵這些老爺都是一些嘴裏喊著不要不要,身體卻往往很誠實的家夥。
既然是喝花酒,馬震山和楊金勝兩位老頭就不方便參加了,這些錦衣衛不要臉,他倆身為家族長卻不能不要。於是家族裏一些平日裏特別擅長花錢的中青子弟此時便出動了,這裏是浪蕩子的主場,誰也不能在青樓女子彈奏的琵琶古箏的背景音樂裏擊敗這些紈絝公子哥。
宴席安排在黃河大酒樓,酒是杏花村汾酒,陪酒的佳麗則是吳堡頂尖家族特意從蘇杭之地精心挑選而來,個個色藝雙絕,哪怕放在京城也不會比大明朝的國營青樓教坊司弱上幾分。
如果何顧眼見此情此景,隻怕多半又會驚掉了下巴——大明朝時期竟然就已經有了大酒樓這種場所,有了高度白酒杏花村,更有這些仿若當代網紅的色藝女子。
在這類區域的技術鑽研上我大華夏總是處於世界領先的水平,即使清朝末年華夏民族被西方國家全麵超越,甩出去十八條街遠的時候,在如何玩樂的領域我們卻依舊傲視世界,泯然眾族。
仔細想來,我大華夏在曆史的道路上真是多少有些跑偏,但凡是‘吃喝玩樂嫖賭抽和掙錢’之類的東西,總是能腦洞大開從中發掘出無限花招和套路——而且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