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銀子’二字,一直悶不做聲的兩位天子巡狩和延綏巡撫說話了。
首先是莊謙道:“兩位大人,我和袁兄不過區區巡按小吏,按說這查勘魏忠賢和災民的事情,也屬我二人分內之事,但既然有錦衣衛代勞,我們不摻和便是……”
這意思很明顯,我們也是朝廷紀檢委部門的人,正所謂代天子巡狩,差不多就是中央紀檢委派到地方上的調查小組。你史永安、胡廷宴和嶽和聲才是陝西地界上的父母官,災民處置不力跟我們這些中央下來的幹部有啥關係——你們自己看著辦。
延綏巡撫嶽和聲立刻接言道:“眼下之事,魏黨與災民兩者相衡孰重孰輕?二位覺得本地災民與自身無關,本撫台還覺得自己沒有去過固原長白山呢!”
胡廷宴出來打圓場道:“大家不要傷了和氣,既然今日坐在一間屋子裏,各人不外乎承擔多少而已,怎麼能想著獨善其身?”
史永安道:“我出兩千兩,其餘你們看著辦。”
莊謙立刻道:“既然如此,我雖官微俸薄,也願出一千兩。”
袁鯨點頭附和:“莊兄之言甚合我意。”
嶽和聲看看胡廷宴:“胡大人,您意下幾何?”
胡廷宴一張臉拉的老長,捋著胡子對跪著的胡平貴道:“管家,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呢。”
胡平貴心領神會:“是,那幾位京師客人,每天晚上都包一整個的勾欄院子,連續三天每天換一家,還都是春閨街裏那些赫赫有名的……”
莊謙不悅道:“怎麼又說這些,剛不是說過了?”
胡平貴道:“回大人,剛才還沒有說到要緊處,容小的細細稟來……”
他要說的要緊處是什麼?
連續三天,何顧每天未時一刻(13:15)準時抵達春閨街,從第一家秋露樓開的頭,每天換一家勾欄院,然後提出相同的要求——低調包場。雖然要求這些姑娘們低調,但據說到了‘長慶旅店’裏麵也不低調,打賞像灑雨一樣潑下來。
消息傳出,整條春閨街上的老鴇和姑娘們作息時間都改了,現在都是不到中午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樓台上望眼欲穿的等著那位‘人傻錢多’的京師客爺。
在春閨街約好院子和姑娘,何顧就會直接去城南外賑濟災民。隨著一天天過去,賑濟的幫手越來越多,賑濟的糧食也越來越多,城外的災民也就越來越多。
以上,意味著什麼?每件事都需要銀子,都需要大量的銀子!
胡平貴每天跟在何顧屁股後麵給他當會計,第一天:總共紋銀五百兩;第二天:共紋銀六百兩;第三天:紋銀八百兩。這還不算那些傳說像‘雨潑’似的賞錢。
那麼這些又意味著什麼?史永安、嶽和聲和莊謙、袁鯨四個人懂了——像這樣花錢如流水的主,自己剛才說的那點銀子似乎打發不了人家……
史永安心裏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把眼神投向了胡廷宴,這老孫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應該心裏有數,遂問道:“胡大人可是有什麼建議?”
胡廷宴見問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咱們多年同朝,互相都知道底細,哪個家裏沒有良田萬頃,哪個家裏沒有幾窖金銀?那些京師客人專行此道,難道他們不知?幾千兩銀子端出去,隻怕不成其事,反受其害。我已是花甲之人,還能幹多長時間?倒是你們還年輕,前途不可限量,萬萬不可因小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