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過了?”簡潔明了地問。
我滯了滯,才反應過來,木訥地點頭。“唔,嗯……”依舊怔愣地看著他。
垂眸看向窗欞外的濃濃夜色,淡淡地到道:“你在這裏的時間也不長了,沒有必要的話,別碰這裏的任何酒。”
公式化的口氣,一如既往。
我胸口緊了緊,試探地抬起自己的雙手,在遠遠的視線中比劃著擋去他蒙去下半張臉的麵巾,另一隻手略往上擋去他頭頂的發,頓時熟悉的半張臉出現在兩隻手中狹小的空際裏。我食指一指驚叫出聲:“明心師兄!?”
依舊沒有任何動容的表情,在我這聲失聲驚叫中抬起手,緩緩地將自己的麵巾摘下,露出自己原有的臉,配上清澈得不染一絲雜質的雙眼和傾瀉柔滑的黑發,竟顯得出塵絕俗——正是明心師兄的臉!
“你,你,你你你……”
我一下指著他的一身裝扮,一下又指著他的頭發,大腦機能幾乎癱瘓,混亂得不能自已。
“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吧?”很隨意的口氣,清麗的雙眸直視著我。
“廢話,能不意外嗎!”我從地上爬起來,質問道,“你還俗了?這頭發是怎麼回事!”幾個月前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個光頭呢,沒理由現在就長到腰上了吧!
明心師兄側頭去看窗外,眼底一片清明,而後才回過頭來,卻沒有看我,微微歎息了一下道:“與其說是還俗,不如說是正式地出家吧……今日本隻是來了卻自己最後的顧慮,沒想到碰上這種事。”
……聽不懂。
從以前我就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實在很少,不像他料事如神,還對我了如指掌,光這一點我就覺得很火大。
“你……難道,你之前那樣,也是帶發修行?”那禿頂呢?還是偽造的不成?
他默認了,而後徐徐道:“……我,跟你是同一類人。”
我蹙眉。
靠……還是聽不懂。
被他的頭發一刺激,腦子現在還亂成一團,我說:“說話不要隻說一半……什麼意思?”
所謂的最後的顧慮是什麼,而且,我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同類人了?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我們身上有相似之處,完全大相徑庭的兩號人啊。
論悟性,慧淨師父說過,他是天資聰穎,我是榆木腦袋。
論道行,白琅寺裏頭,他是得道高僧,我是掌馬小僧。
總而言之,這位方丈座下高等弟子跟我是天壤之別,完全不是一個等級,這點自知我還是有的,這樣的兩個人拿來同類之說?
不緊不慢地從懷裏掏出一炷香來,走到火柱邊點燃後,插在蘭花的盆栽裏頭。而後退開幾步,注視地那開始飄出淡淡青煙的香頭。“……我跟你,都是因為一個相同的目的,才進入白琅寺的……”
“相同的目的……是什麼意思?”空氣中的濃烈桃花香氣一點一點被煙香味驅散,熟悉的味道令長時間跌宕起伏的心境慢慢平和下來。
靜默了片刻之後,他才側過頭來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身上,語氣有著幾不可聞的迷離,簡直像錯覺一般……“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