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如果取不出骨灰盒,他便也無法離開皇宮了呢。
對裴焉說的話,其實是真的。若是以前,我依舊會對他不甘心、萬分敵視,而時隔這麼久,如今我雖然依舊感到不甘心,卻全然沒有了敵視,隻是……那份不甘更為濃烈了。
他跟阿芙有著不一般的關係,單憑這一點,我就已經無法對他做出什麼了。
不論那個骨灰盒是不是有別樣的秘密,他想償還阿芙的想法卻是真的……
原來我們,真的很相似,都隻為了同一個目的,而想盜走骨灰盒。
許久,他終於有了動作,弛緩地抬起手來,將那副弓箭舉到我眼前,眸中恢複了一片平靜,若不細看,難以發覺那深藏的風卷雲湧。
我看了弓箭一眼,這無疑是我平日用來與朧練習時的那副,不動聲色地接下,等候他的話。
很奇怪,越是看他,越是覺得我跟他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也越能隱約揣摩出他的情緒出來。
“……你——”修長白皙的手突然抬了起來,遲疑、緩慢地向我伸來,轉眼就要碰到我的臉,卻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前一刻僵了僵,收了回去,別開臉去看向別處,輕擰薄唇。
“……”我略有晃神,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在這裏等候到三更,今晚宮中設宴,我會盡量拖住太後……你消失了兩個月,她也稍微放鬆了對你的警惕。”
“……是。”
他微微側過頭來看向我,這一次,雙眸不再晦澀,宛若深潭。最終,緩緩吐出。“……朕命令你,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呼吸滯了滯,輕咬下唇,斂目道:“是……”
“疾魄弓已經不在了,這把弓箭你用了十幾天,算作比較熟悉,用起來也比較順手,輕彤會將你送進地下迷宮,並一直等到你出來,如果……”
我內心一片平靜,隻等他的下文。
他頓了頓,終於接了下去。“……如果半個時辰內你沒能走出地下迷宮,他便會自行離開。”
言下之意,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可以讓我來回,半個時辰一過,我便會被困在迷宮中,因為打開迷宮出口的機關隻在外麵,要順利進出地下迷宮,必須有兩個人,一個在外負責開啟和關閉機關,另一個負責盜竊。
“……知道了。”
兩人的語氣都是平淡無疑,反複這是最為普通的閑談,而不是關於生死的內容。
成功與否,影響的是兩個人的一輩子,我是生或死,他是自由或桎梏。
……究竟,誰比較吃虧呢?
是他吧……因為,成敗關鍵在我身上呢。
可是,我們如今就像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相互牽扯著,這一刻,我竟不得不佩服,他竟然將自己的一切都賭在我這個人身上。
就像丫頭一樣,其實我們在很久之前,不過是萍水相逢,要不是我和他都太過執著,何苦走到如今這一步,連命運都將兩人緊緊糾纏到一起。
“皇上,時辰差不多了。”輕彤突然由暗處出現,平緩的語調毫不唐突地插了進來。
祁玄英略一晃神,而後持續地看了我好一會,才轉過身去。
“……活著回來。”
夜風忽而在兩人之間盤旋開來,一句話清晰地響徹在耳邊,我呆滯地抬起眼簾,看著他明黃色的身影漸漸遠去。
越看,覺得越是相似。
眼角餘光掃過手上的弓箭,因持續練習而破損的地方,已經被修補的不留一絲痕跡,將其中的一隻與其它造型不同的羽箭從箭筒中取出來,一抹紅色跟隨著被牽扯出了筒外,飄落到地上,細長的紅綢,明豔無比,正中心處還裂開著一道口子。毫無疑問,紅綢便是當初馬廄裏樹上所射的那一縷,而這隻羽箭,便是用來射下這紅綢的那一支。
夜風突然更猛了,我看著地麵上被緩緩吹開的紅綢,不動聲色地跟隨它移動視線,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湧現出來,連接著視線也有些迷離。
紅綢被輕輕吹起,翻向半空,一隻手突然出現,將之輕輕撚到指尖。
視線下移,便看到裴焉手持紅綢,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那副表情,令我心裏有些堵。
長長地籲了口氣,將羽箭放回,箭筒背在身上,隨口道:“我承認我是輸了,看來這輩子想贏他的可能性是沒有了……”
“嗬,這不是自暴自棄吧?”
“……別誤會,我是懊惱自己剛才沒來得及說出口。”
“想說什麼,等回來了再說也不遲吧~”
“……有道理。”
你爺爺的,我才不要搞的好像自己是個被逼絕路的可憐人一樣,就算他真的對我有愧,我也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