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動作都給我放快點,別盡想著偷懶,能為主子們洗衣服是你們的福氣!我知道,這寒冬臘月的,手浸在水裏鑽心的疼,但是你們也別怨天尤人,要怪隻怪你們的父母沒錢養你們,早早的把你們送進宮來。”

一群宮女坐成一排半蹲在地上,拚力搓洗盆裏的衣物,她們卷起袖管,不時擦掉臉上被濺起的汙水。她們的手已經被凍的裂了口子,所幸天寒地凍,她們已經失去了知覺,並不知道疼。

李嬤嬤手裏拿著一根細柳枝,在宮女們身後來來回回地走著,眼見稍微慢點的宮女,便用柳條痛打她們露在外麵的手臂。

天空落小雪,這是大月朝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不大,卻鑽心剌骨的冷。

“嬤嬤,”一個小太監彎著腰從門口走了進來,點頭哈腰地說道:“毓秀已經被拖進了柴房,這丫頭命大,打了四十大板,竟還沒死,不知嬤嬤是否要繼續責罰?”

李嬤嬤不屑地哼了一聲,一隻手慢騰騰摸著柳條,卻是對著宮女們說道:“你們剛才也看到了,毓秀把敏貴妃的衣服扔在了地上,我不管她是有意的還是無心的,在我這裏隻有一樣,就是不能犯錯!奴才就是奴才,你們要恪守自己的本分,別妄想著有人來救你,在這深宮大院,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

小太監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血紅的柳條,硬生生地打了個冷顫。大月朝最是禮儀之邦,最注尊師重道,尊卑有別,嬤嬤們管教下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打死一個兩個的,也不敢有人說三道四。

要怪隻怪毓秀運氣不好,誰讓李嬤嬤今兒心情不好?

“還不快給我加點勁,天黑之前不把這些都洗完晾幹,你們一個個誰也別想吃飯!”李嬤嬤聲嘶力竭,一鞭子打在一個小宮女肩上,這才有點消氣地對小太監說道:“今天老娘就放過她,隨她自生自滅吧,告訴劉二,別給她送飯!”

“是。”

玉春宮。

鳳鸞低著頭跪在冰冷的石子路上,麵前是剛剛被從寢殿扔出來的朝服,連同玉盤一起零亂地倒在地上。

“美人不必動怒,奴婢這就去教訓那個小蹄子。”王美人身邊的貼身丫環青月指著外麵的鳳鸞,憤怒地說道。她一向最能揣度主子的心思,王美人最痛恨貌美的宮女,她自然也同仇敵愾。

而鳳鸞的美貌與身段,恰恰踩在了王美人的要害。從進宮的第一天,她被分配給玉春宮洗衣服開始,王美人就對她百般刁難,而青月更是狗仗人勢,想除之而後快。

“賤貨,這個時候才把朝服給我送來,分明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青月,你去把李嬤嬤找來,本宮倒要問問她是怎麼管教的下人。”王美人坐在貴妃榻上,擺弄著赤金的丹蔻,胸部因為氣憤來回擺動。

鳳鸞一聽到要叫李嬤嬤,陡然抬起頭來,白淨的小臉許是因為天寒的原故,而微微泛紅,“美人,奴婢萬萬不敢輕視了美人,雖然奴婢才進宮幾天,但是奴婢在進玉春宮之前,李嬤嬤就教導過奴婢,一定要用一百個心思伺候玉春宮。她還特意警戒奴婢,說美人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萬不能疏忽大意了去。今日確實是因為天氣的原故才沒能準時將美人的朝服送來,否則奴婢就算有一萬個腦袋也不敢耽擱。即便美人心慈饒恕了奴婢,可是以美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萬一讓皇上知道了,奴婢也是要萬死的。”

王美人聽了這些話麵上有些動容,皇上已經好些日子沒來了,倒是聽說最近新來個良人,很招皇上喜歡,定是那個賤人勾引皇上,才惹的皇上這般。真是個狐媚惑主的賤人!

青月憤恨地瞅了一眼鳳鸞,雖然知道這些都是奉承的話,但是卻不能說出來。

“哦?你知道這麼多,那你說說看,皇上為什麼好些日子不來這玉春宮了?”

“奴婢身份低微,自知不敢揣度聖意。但是以奴婢之見,眼下即將到春元節,皇上必然忙於朝政,所以來後宮的日子少一點也是有的。”

“那江良人,你又怎麼說?”

青月見王美人如此和一個身份低微的四等宮女說體己話,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鳳鸞,心想哪天非整死這個小賤人不可。

“美人出自世家名門,自然比奴婢更懂得新歡之意,”如今這宮裏人多口雜,鳳鸞自然是不敢貶低江良人而抬高王美人,那隻會讓她腹背受敵,“要不了多久,皇上還是會懷念舊情,到時隻怕是,小別勝新婚。”

王美人點點頭,江良人算什麼東西,還敢跟她搶皇上,她最多是皇上現在的新歡罷了,等皇上過了新鮮勁,指不定被丟在哪個宮裏等死呢。

“嗯,好了,你先回去吧,今天暫且饒過你,把朝服拿回去重洗,明天早早的送來。”

“是。”鳳鸞鬆了口氣,看來今天晚上又沒有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