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那麼難。
可是直到多年之後,戎葵才猛然明白。
殺死她雖難,卻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能殺死她心的,隻有那一個人。
而他永遠不是那一個人。
孟善目送他趔趄地出了地牢,月光如水般在眸中流動,若有所思。
“把這兩個人拉出去吧。”片刻,孟善道。她指了指那兩個早已涼透了的屍體,“教主和戎夫人生前情比金堅,伉儷情深,死後,又怎能不葬在一起呢?最好,下輩子還能做一對夫妻。”
她將‘戎夫人’三字說的極重,烙在那個瘋子臉上,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諷刺。
……
孟善幾乎拖著一身血從地牢裏出來,見到光的刹那眯了眯眼,還未等回神,眼前便猛地一暗,身上掛了一個芙蕖。
“下去。”孟善嫌棄。
“孟姑娘,救救我!”芙蕖佯裝有氣無力狀,“我找遍了戎家上上下下,也沒見到碧蕾,天知道他們藏在了哪裏。”
“那還真是可惜,枉費了戎夫人一番通風報信。”
芙蕖便又是一番驚歎。
驚歎這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女人,一個是她丈夫,另一個是她孩子,卻仍就能夠下得去手。
不過這世間女子千千萬,這樣的總有第二個,甚至比之更加癡狂。
仇恨啊,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孟善想。
……
“孟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芙蕖見孟善收拾東西,問道,“孟姑娘要回淮南閣麼?”
孟善動作頓了頓,道:“我要去漓江,拜訪一位故人。”
“故人?”芙蕖詫異,眸子轉了轉,連忙換了話題,“那我們先做些什麼呢?”
“候蜀樓的消息向來不會有錯的,想必東西還在蒼溪,你派幾個探子,分頭打聽,尤其是醫館,客棧,抑或是本地的高門大戶,這幾個地方都要注意,但凡有碧蕾草的出現,便派人遠遠地圍了那裏,守好碧蕾,待我回來再登門拜訪。”
芙蕖忙不迭點頭。
孟善是漓江人,這誰都知道,但是孟善祖上也是漓江的,卻很少有人知曉。很多人也許都會脫口而出:原來她還有家人啊!
她當然有。她有家人的墳。
這件事是淮南閣無人敢觸碰的傷口。
芙蕖覺得孟善應該是很難過的吧,這麼多年都沒有人敢問起孟善的家事,隻有她初到淮南閣的時候,雲芯隱約觸碰到了這個禁忌,卻又沒有真實觸碰到。
雲芯曾經問過,孟善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是人,都會有願望的。
這些願望或許會是美貌長存,或許會是權傾天下,抑或又是最最樸實的家財萬貫。這些詞足以讓世人將它作為願望,如蠅逐臭,亦如蟻附膻。
而雲芯沒有想到,孟善答了,卻隻答了兩字:
“報仇。”
這兩個字有什麼好的?好過美貌長存?好過權傾天下?
又有多少人會用報仇二字作為願望,但凡想到今後每夜都從噩夢中醒來,報仇二字煎熬著自己的心靈,當別人都生活在陽光下,自己卻是陷在報仇這個深淵之中,就倍感心怵。
雲芯不解。然而她終究沒有問原因,這兩個字背後的故事是什麼,她能夠預見。
太過沉重的事,問出來令誰都覺得不稱意。
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