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念涼正兩眼發直地盯著手術室大門,梁澈一直站在她的身後一言不發。她咬了咬嘴唇,在簽下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梁澈將她的頭埋入了他的肩膀,本想安慰她幾句,但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病人患有長期高血壓動脈硬化病史……”主治醫師邊走邊和念涼說著當時診斷的情況,可實際真正在聽的隻有梁澈一個人而已。念涼試著撥通念宇的手機,但許久都是無人接聽,她以為念宇依舊不知道爺爺已經去世的消息,卻見他一個人蹲在走廊盡頭的樓梯口發呆出神。
“小涼,爺爺走了,這回真的就隻剩下咱們兩個了。”念宇幽幽地說,盡管極力忍耐,但哽咽的聲音依舊傳入了念涼的耳朵。
“不管怎麼樣,小涼和小宇都還有爺爺呢。”
六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精神失常,兩個孩子被送回老家和爺爺同住。爺爺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清淨的生活,就算顧辛多麼有能力他都不願意住到城裏去,不論怎樣都要守著自己的那一片麥田。
在鎮上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班裏的孩子都欺負他們是沒爹沒媽的孩子,念涼膽子小總想息事寧人,爺爺卻總是要鬧到學校,說老師不會教育現在的學生。念涼躲在念宇的身後,看著爺爺站在教室裏破口大罵總覺得十分丟人,她甚至想,就算被欺負死也不願意爺爺來給他們撐腰。
她每次剛想說什麼,爺爺就會搶先一步說道:“不管怎麼樣,小涼和小宇都還有爺爺呢。”
有爺爺在,沒人敢再欺負你們。
後來他們被爸爸的朋友接回了城裏,城裏的燈紅酒綠卻比不上鄉下的金色麥田,因為麥田裏有爺爺的身影,可是城裏雖繁華,終究不過是兩個弱小的身影奮力在這裏生存罷了。
雖然之後再也沒有要爺爺保護的時候了,可唯一一個說要保護他們的人卻永遠消失在了金色的麥田中,消失在了他們的世界裏。
梁澈開著車將他們再一次帶回到了爺爺的那片麥田裏,雖然已經過了收獲的季節,顏色也已經不是那麼鮮豔溫暖,但似乎隻要是爺爺曾經待過的地方,就會有暖流鑽進他們的心裏。
“爺爺總有一天會不在,以後小涼要照顧好小宇,小宇要保護好小涼,這樣的話爺爺和你們爸爸在天堂才能安心啊。”念涼已經不記得爺爺什麼時候說的這句話,但這句話卻一直印在她的心裏。
在爺爺的葬禮上,念涼硬是一滴眼淚都沒掉,她怕爺爺看到她哭會失望,她隻想告訴他,她真的已經很堅強了。
十一月的傍晚的風格外寒冷,雖然車裏開著熱空調,她依舊覺得打心裏發冷。梁澈碰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她肯定是發燒了,因為燙得已經可以攤煎餅了。
從鎮上開回城裏要三個小時的時間,他們沒有藥,也沒有可以用來物理降溫的冰塊,所以念涼越燒越迷糊,最後竟開始說起胡話,梁澈心裏幹著急,隻能將車速控製到最快。
“別走了,別走了!”念涼迷迷糊糊地說著,聲音有些顫抖。
“不走,不走。”梁澈握著她滾燙的小手柔聲道,經過加油站的時候念宇沒等梁澈說什麼就跑到了超市裏買了兩瓶冰水。為了方便找顧念涼,梁澈把她抱到了後座,讓念宇給她敷著額頭。期間她的手機響了好幾次,梁澈看都是白恩哲的短信和電話,心裏竟隱隱有些吃味,最後為了不影響念涼休息就直接關了機。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梁澈將念涼抱到了屋子裏就開始叮囑念宇怎麼怎麼照顧她,念宇雖點頭,但也忍不住直達哈欠,梁澈怎麼看怎麼覺得念宇不靠譜,於是決定等到念涼退燒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