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張繡軍中軍帥帳。
張繡端坐主座,賈詡坐於張繡左側,親將周倉立於張繡右側。
下首還坐著李豐曹性兩人,除過在外各自獨領一軍的胡車兒、太史慈和宋憲,張繡本部麾下的大將已經全在這兒了。
軍帳中還有一個低眉順目的黑衣人,此刻滿軍帳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此人身上。
也許是從沒被這麼多氣勢沉重的重量級人物盯著看,這黑衣人雙手垂立了不多時,額頭已經見汗。
“說說,你們家公子想要什麼好處?”這種狀況下還是由張繡打破了沉寂。
那黑衣人咽了一口唾沫,躬身抱拳道:“我家公子自知罪行累累,此戰不求什麼封賞,隻求平寇將軍別開生麵,給一個功過相抵就好!”
聽到這麼謙卑的話,張繡不禁樂了:“你家公子還挺識相,要是事成,一個功過相抵未嚐不可。但是……”張繡臉色忽然一變:“若這是你家公子合著那位朱太守耍的詐,本將軍豈不是性命不保?”
黑衣人神色大變,驚慌之下跪拜於地道:“萬萬不敢欺詐平寇將軍,我家公子說了,不一定隻接應於南門。若是平寇將軍不喜,我家公子可率人在北門、西門、東門三門任一處接應。”
旁邊的曹性:“你家公子在吳郡到底是什麼官職,能夠接應於一麵城門已經不錯了,如何東西南北任意一門都能接應,莫非是誆我們?”
黑衣人:“不敢不敢,我家公子哪敢胡亂許口。實話說,我家公子在朱太守手下並不被看重,平日隻居於閑職,在朱太守眼裏一直都處於可有可無的位置。哪怕這些日子戰事吃緊,朱太守也不曾安排我家公子一個固定的實職,隻是隨意授了一個巡城守備的臨時軍職。我家公子想起往昔將軍的厚恩,悔恨當初不應該背棄將軍啊!”
隻是聽到一個“巡城守備”的軍職,對袁耀此人還算有些了解的張繡等人便明白清楚了袁耀在吳縣的地位和位置。
像袁耀主動要做內應這種事,若是放在一年之前,張曹蘄陽大戰之前,張繡肯定是不假思索就先信了一半。但是今時今日,不論有多大的誘惑或者是多快的捷徑擺在張繡眼前,張繡都隻會信百分之四十九。
之所以凡事都信百分之四十九這麼高,代表的是張繡認真的態度。但是要問為什麼還差一點就信一半了,那是因為從某方麵來說張繡其實一點都不信自身以外的任何人和事!
張繡像是考慮著袁耀投誠的可能性沉思良久,最後終於像下了定論一樣,開口道:“你回去吧,告訴你家公子,如今的情勢,不用他做內應,我照樣可以拿下吳縣!”
黑衣人大驚失色!
曹性李豐兩人聽了張繡的話臉色也是微微一變,不過卻無一人進言。
黑衣人這下終於聲淚俱下了:“將軍,小人方才句句都是轉自我家公子的真心實意,絕無半句虛言啊!”
張繡:“你家公子是不是真心誠意本將軍不知道,本將軍隻知道,眼下隻需強攻三日,不用人打開城門接應,就能攻破這城池。”
黑衣人沒有脾氣了,最後隻能喊著一遍又一遍的“望將軍思慮”被軍士叉了出去。張繡也不拿他怎麼樣,直接禮送出了軍營。
黑衣人站在戒備森嚴的中軍轅門之外,隻能大呼一聲倒黴。眼見天色尚黑,趕緊順著來時的路,小跑回去。
左拐右拐跑到一荒僻處,這人蹲在草叢中等過城牆上兩崗巡城士卒走過,這才趁著空檔摸到了城牆腳跟。
學著鳥蟲足足叫了好幾聲,城頭才傳回一聲相似的叫聲。這人又等了好一會兒,等到城上又是兩崗巡城士卒走過,城頭這才扔下來一根繩子。
半個時辰後,袁耀府邸。
袁耀哭喪著一張臉,對著已經換洗一新的徐盛說道:“徐壯士,這張繡居然不信啊,我可是真的打算棄暗投明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徐盛一臉鄙夷之色毫不掩飾:“這種事,不怕他不信,就怕的是,他們不想信!”
袁耀一時沒聽懂:“什麼意思?”
徐盛:“聰明人如果勝券在握了,就不會再節外生枝!”
袁耀仍是茫然:“誰是聰明人,誰是橫生出來的‘枝節’?”
徐盛已經懶得再和袁耀多說話了。
情緒不大好而影響到了智商的袁耀好半天才轉過彎來,明白原委的袁耀更是欲哭無淚:“難道,我們得跟朱治陪葬?”
“不!”徐盛聽了袁耀的喪氣話,這次回答卻是變得異常堅決:“要陪葬,讓那些冥頑不化自以為是的世家豪族去陪葬吧!堂堂男兒七尺之身,自當奮爭於世!”
袁耀瞪大眼睛看著氣勢陡然大變的徐盛。
“給我一件軟甲和一副護心鏡,還有一口好刀!”徐盛眼中迸出了火花。
……
已經清晨了,一襲緊身勁裝的徐盛貓身在太守府正門附近。
昨日,身為吳郡最高軍政長官的朱治,率領吳縣守軍軍眾的精壯之士出城中了張繡軍埋伏,不僅兵敗,而且身上中了張繡部將曹性一箭,但是從袁耀那裏得到朱治傷勢並無大礙的徐盛,卻是相信朱治仍會按照往常的習慣,早早起床出門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