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青貢布和巴洛一起抵達直貢梯寺時,活佛似乎意料在先,不待孜青貢布詢問,便告訴了孜青貢布,當年他離開直貢梯寺後的兩個月,虛木上師就圓寂了。
有了母親的叮囑在先,孜青貢布也不便打聽關於虛木上師的事情。他想,即使自己問了,活佛也未必就會告訴他真實的情況。
一切事情都是謎題。
但孜青貢布反過來想,就算所有的事情都是陰謀,作為自己的母親一方,總不至於加害於自己的親生兒子吧,更何況自己還是她唯一的兒子呢!
母親的安排一定是出於保護自己的角度,而且一定是盡最大的力量保護自己。
想到了這一層,孜青貢布終於定下心來,決定盡最大的努力完成母親安排的每一件事情。
虛空堪布是個慈眉善目的喇嘛,和當年的虛木上師一樣,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他告訴孜青貢和巴洛,二人將在直貢梯寺進行為期一年的古藏文學習,雖然時間不算長,但他一定將所學到的古藏文知識盡數教授給二人,叮囑二人一定要盡全力學好。
在此期間,孜青貢布和巴洛除了學習古藏文的基本造字法和普通的音形義外,還學習了西藏吐蕃時期的一部分佛經、曆史文書、社會經濟文書以及一些律例、職官、禮儀文書等。後來巴洛把這些知識加以整理,編纂成了新的文本,添置到孜青貢布家的書庫中去。
一年的學習期轉眼過去,孜青貢布和巴洛回到中甸。母親斯琴梅朵向孜青貢布出示了父親的第二封遺書。
第二封遺書很長,字跡也非常淩亂,不要說與第一封遺書相比,就是與平時父親隨手寫在商行賬簿上的字相比,也遜色了很多。
看著第二封遺書上淩亂的字跡,孜青貢布作出了一個推測:父親在寫這封遺書的時候一定非常痛苦!
再看遺書的內容,父親覺堅老爺的敘述似乎也顯得有些淩亂,一會兒是家族的曆史,一會兒是自己得病的原因,一會兒是對孜青貢布的訓誡,一會兒是自己的病狀,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內容。
當時孜青貢布反複看了兩三遍,總算從大體上弄清了事情的眉目,先前的諸多疑問也漸漸有了答案。
原來這些年母親所作出的安排,真的是奉父親遺命行事。再說得準確些,是奉家族世代的遺命行事。
直貢梯寺的虛木上師和虛空堪布,竟然就是父親的兩個親弟弟,自己的兩個親叔叔。他們在直貢梯寺的修行,以及虛空堪布叔叔對古藏文的研究,居然也是為了完成家族的使命。
有些事情欲速則不達。虛木上師為使孜青貢布修成密宗那些上乘的功法,不惜先行教習孜青貢布修煉不淨觀,哪知事與願違,無果而終。想必是當時虛木上師已知自己生命將逝,恨不得侄子立刻就能修成白骨觀和拙火定,以此向父親作出最好的交代,也對整個家族作出最好的交代。
至於父親的死因,以及虛木上師的死因,居然是一個孜青貢布聞所未聞的新名詞--阻生咒!
父親在第一封遺書中說的“四十有八,必有奪命之災”,所指的正是這可怕的阻生咒!
父親在遺書裏交代了中這咒術的時間--那時間居然是吐蕃王朝的赤鬆德讚時期。
阻生咒會隔代遺傳。也就是說,父親的阻生咒是祖上遺傳下來的,父親的父親(祖父)身上是沒有阻生咒的,可以活得很好;但父親的爺爺(曾祖父)卻是阻生咒的受害者,以此上溯到中阻生咒的第一代祖先。
照此類推,孜青貢布身上是沒有阻生咒的,但孜青貢布的下一代人--也就是哈圖仁欽身上,一定中了阻生咒。
中了阻生咒的人,從出生到四十六歲是相對平安的,與常人無異。但四十六歲起必定出現顯性症狀,四十八歲必定暴斃。
至於那顯性症狀,父親的遺言裏敘述得十分血腥慘烈,孜青貢布實在不願去回想那情形。
阻生咒的下咒人,父親在遺言裏說得十分含混,似乎是與一支軍隊的巫師有關,不知是父親真的不清楚,還是在寫遺書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了,無法保持清醒的神誌。孜青貢布想,應該是後一種情形的可能比較大吧,否則父親的書寫也不會顯得如此潦草和淩亂無序。
按父親遺言裏的說法,要解除阻生咒,必須要找到兩樣東西,一是《阻生咒》經卷,二是阻生咒的解盤。這兩樣東西被藏王赤鬆德讚軍隊裏的巫師藏了起來,具體藏在什麼地方不詳。千年以來,為了這兩樣東西,孜青貢布的家族一直不曾停止過尋找。一代代人遍尋藏域的雪山寺廟、森林湖泊,依然一無所獲。
父親的遺言中還提到了九眼骨玉簫,九靈丹藥,但沒作詳細說明,隻讓孜青貢布自己到書房中查找一部叫《貢布家族劄記》的書,說那裏麵有詳細的記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