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香煙抽完，蒙麵老五往屋角的垃圾桶扔掉煙蒂，重新坐回孟貴三人麵前，卻不提幹啥事了，反問孟貴三人：“你們在工地上一月掙多少錢？”
歡子道：“你問這幹嘛？”
蒙麵老五道：“順便了解下行情唄，如果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是包工頭的助手，按老百姓的說法，還是算個老板吧，我想抽抽歡子老板發的煙，不知歡子老板可否賞光？”
“這有啥，我馬上給。”歡子一邊說一邊掏出褲兜中的嬌子香煙來，抽出一支遞給蒙麵老五。
蒙麵老五把嬌子點燃，放道嘴邊深吸一口，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串煙圈。
待煙圈消失後，蒙麵老五才睜開眼來，意猶未盡地說：“很長時間沒抽嬌子香煙啦。十年前，和現在你們的情形一樣，老大考驗我時，就是發嬌子給我抽的，那時抽嬌子還算比較上檔次的，後來又過了兩年，我們開始抽中華，就再也沒有抽過嬌子，這麼多年過去，想不到嬌子還這麼上檔次，看來歡子老板的品味還真不錯。”
歡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在工地上時，多數農民工抽的都是嬌子，零售也就十來塊錢一包，對於底層的民工來講，當然抽嬌子已經很不錯了，但歡子偶爾跟包工頭在一起，會接觸到一些搞建築更大的包工頭和老板，他們抽的至少也是玉溪牌香煙，雲南出廠的，那價格比嬌子牌貴了一倍，抽起來味道純正爽口。每每此時，歡子的嬌子牌就不好意思拿出來倒樁了。
現在蒙麵老五發中華牌香煙，那價錢少說也是嬌子的五六倍，歡子用嬌子牌回敬過去，被對方一陣搶白，說什麼上檔次品味不錯之類的，一時還真讓歡子感覺下不來台。
蒙麵老五不看歡子，閉上眼睛又拔了一口那嬌子牌香煙，吞雲吐霧一陣後，繼續說到：“歡子老板啊，別不好意思咯，其實我很懷念這些香煙的，在我老家那兒，尋常百姓一年到頭如果都能抽嬌子香煙，那也是很不錯的，但情形剛好相反，多數莊稼人辛苦勞累一年的收入，折合成毛主席（鈔票）也就不過那麼幾千塊，好點的上萬元，再除去肥料籽種農藥樣行八囊的開支，基本沒啥積餘，豐衣足食一詞，拋開豐衣不談，能做到足食，安心過好一個年就已經很不錯啦，還安求啥嬌子香煙，唉……”
一聲長歎過後，蒙麵老五忽然沉默了，狠狠地抽著歡子給的香煙來。
蒙麵老五的一番話語，讓孟貴和歡子樂子三人一下子看見了自己還沒出來打工時家裏的情形，蒙麵老五那一聲歎息，似乎包含了太多的心酸與無奈。
一時間，大家都靜默了，四人眼裏隻剩下蒙麵老五吐出的煙霧在嫋繞上升。
一支煙抽完，蒙麵老五才又開始說話：“唉，其實我說的也是當時我家的情況，後來我出來打了三年工，每月能給家裏彙個三一兩百的回去，情況稍有好轉。但好景不長，最後一年我換了地點幹活。哪知新的包工頭很黑心，說什麼公司還沒撥下款來，老板忙於承攬別處的工程，一連三個月不發工資，將近年底那家夥居然抱了大夥的血汗錢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時我和一群打工仔被弄得貓頭鷹仰著飛--抓天無路，連回家的車費都沒有！我決定走路回家。一路乞討，風餐露宿，那滋味別提有多難受啦！有天運氣實在太背，從早晨到下午沒有討到一頓飯，沿路那些人一看我就說‘這麼大個人，好腳好手的，一定是騙子’，最後我餓昏倒在了馬路上。待我清醒時，發現自己居然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就是先前考驗你們三位那種屋子--當然不是這裏這間。一夥人端來飯菜和水，讓我吃飽喝足後，就讓我經受今天你們所經受的考驗。很幸運我經受住了，所以我走到了今天，雖然沒有太多的毛主席（鈔票），但過一個中產階層的人士的生活還是足夠的。因此，我感謝我現在這個組織，感謝我的老大，是組織和老大給了我鈔票，同時還給了我太多有價值的訓導--這些訓導是在學校和家裏永遠學不到的。”
歡子道：“唉，想不到你還是個有故事的人，這故事聽起來還很曲折感人的！”
蒙麵老五道：“我們老大手下的弟兄，幾乎每個人背後都有曲折離奇的故事，隻要你們喜歡的話，以後有機會可以多了解了解。”
講到這裏，可能是口渴了，站起身走到門口對著外麵喊道：“送水弟兄，拿四瓶水過來。”
不一刻就有人將四瓶礦泉水送到四人手上。
蒙麵老五咕嘟咕嘟喝完半瓶水，抹了抹嘴角，接著講述：“當然，說到組織，它是一個龐大的係統，老大帶領的這百十號人，隻是這個龐大係統裏的一個幾乎是末級的組織單位。聽我們老大講，以前有人入老大的夥的時候，是不需要通過這些生死考驗的，我們老大是來者不拒，結果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張三眼就是那時候的典型。自發生了三眼背叛事件後，老大清理了門戶，很少吸納人進來，但凡進來的人都需經過生死和道義的考驗，能做到對老大對組織的絕對忠誠。依靠背後強大的組織網，我們可以幹很多事兒。但我們老大隻準我們幹可以掙錢而不損平民百姓利益的事，更不準幹殺人越貨的勾當，所以你們三個不要信口雌黃，沒有了解就沒有評價權，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