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孟貴紮好一隻五彩的大蝴蝶，站起身來，把大蝴蝶舉在手上，對蹲在地上的哈依道：“哈依，表哥紮的大蝴蝶風箏漂亮麼？”
哈依倏地從地上站起，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漂亮，漂亮！我們的大蝴蝶紮好了，好漂亮哦！”
孟貴對哈依道：“哈依，走，我們放風箏去。”
“放風箏去嘍，放風箏去嘍！”哈依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從孟貴手上拿過大蝴蝶，一邊喳喳叫著一邊往門外跑，童稚的聲音中充滿快活和興奮。
孟貴舉著線軸跟在哈依身後，兩人出了院門，一路向河堤奔去。
河堤邊的空地上，一群孩子正在河堤邊興高采烈地放著風箏。
春風裏，陽光中，金絲雀、大蜻蜓、白飛馬、綠蚱蜢、黃蟋蟀、赭蜈蚣……各式各樣的風箏滿天飛舞，把二月的天空塗抹成五彩斑斕的畫卷。
哈依和孟貴一前一後跑到空地上。
哈依放慢了腳步，孟貴放著風箏線跑到前頭，待絲線稍稍繃直，孟貴叫了聲：“放！”
哈依放開風箏，迎著風，大蝴蝶呼地一聲竄到了頭頂。
孟貴邊跑邊放線邊抖動，大蝴蝶越飛越高，融入天空那五彩斑斕的畫卷裏，成了所有風箏中最炫目的風箏王。
孟貴放慢了腳步，哈依跟在身後歡呼雀躍：“我們的風箏好漂亮哦，我們的風箏是白雪公主，我們的風箏是王中之王！”
其他孩子都停了下來，仰首觀往孟貴和哈依的風箏王，發出一連串的讚歎聲。
忽然一陣大風刮過，天空的小風箏全刮得沒了蹤影，大蝴蝶沒被刮走，劇烈地晃了幾晃，風箏的線被掙斷了，大蝴蝶一個跟頭栽落。
其他孩子全不見了，河堤邊的地裏一片空曠。
孟貴和哈依迎著大蝴蝶急奔而去。哈依一邊跑一邊哭喊：“我們的大蝴蝶，我們的風箏王啊……”
孟貴喊道：“哈依別哭，別哭，我馬上就去捉住它，捉住它！哈依別哭……”
近了，近了，更近了，孟貴張開雙臂去接跌落的大蝴蝶。
“啪！”一聲脆響，大蝴蝶帶著下墜的勁道打在孟貴臉上。
孟貴隻覺臉上似被人扇了巴掌般生疼，忍不住哎呦一聲叫，睜開了眼。
原來是一場夢。
哈依不見了，大蝴蝶不見了，空曠的野地不見了……
冰冷的水珠從孟貴臉上滑落，滴到孟貴胸前的衣襟上。
孟貴還沒看清眼前的情形，又是啪的一聲響，臉上又被一團冷水潑過，眼睛猛地一吃疼，“啊……”孟貴難受得慘叫一聲，晃了晃腦袋，趕緊將雙眼緊緊閉上。
與此同時，耳旁傳來一個尖聲尖氣的男音：“別大呼小叫啦，一會你就會見到卓哈依的。”
另一個聲音道：“醒啦醒啦，潑旁邊那個，給我狠狠潑，直到潑醒為止！”
啪……啪……被水潑中的響聲不斷，不過這次不是潑向孟貴麵門的，孟貴隻感到有細碎的水屑濺到自己身上來。
待眼睛的疼痛感稍減輕，孟貴努力睜開眼來。
一根烏黑的柱子上點著一盞油燈，柱子前，兩個穿著無袖黑色馬褂赤著臂膀的人正各自拿著銻瓢，交替從一個木桶裏舀起水來，再用力往孟貴一旁的人臉潑，兩人的動作帶起的氣流把油燈的火焰扇得搖搖晃晃。
孟貴扭了扭脖頸，把目光轉向被水潑中的地方，就看見了落湯雞般的樂子。
樂子整個人被反剪雙手捆在了一根碗口般粗的柱子上，耷拉著腦袋，兀自昏迷不醒。
孟貴再回過頭看自己身上的情形，也和樂子沒有區別，整個上身全被五花大綁在身後的柱子上，被澆得濕透的衣服上，水不斷往下浸，再從褲管中流出來，滴到地麵去。
“住手！”孟貴叫了一聲，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還是把兩個使銻瓢潑水的人嚇了一跳，一愣神，停止了潑水。
遠處又傳來那個尖聲尖氣的太監聲：“哦！終於有人清醒過來說話了。”
那人說的是生硬的普通話，不過孟貴還算聽得明白。
孟貴循著聲音望過去，看向離兩個使銻瓢的人後方，大致一丈開外的椅子上坐了個人，隻能模模糊糊看個大概。空間裏光線昏暗，以致於先前孟貴沒有看清那位置還坐了人。
孟貴再把目光望向周圍，隻見整個空間似乎是一處地下室，四周沒有門窗，隻在那發太監聲的人左側有幾級模糊的樓梯的影子。
那太監聲又響起：“兩個都醒了沒有？”
“還有一個沒有。”一個使銻瓢的人道。
太監的聲音：“別潑了，上前把他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