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心儀(1 / 2)

日落紅瓦,染上金妝,正是近午時刻,清風捎來困頓的睡意,飛鳥倚在黃瓦簷邊,慵懶地梳理羽毛,這時裏屋一聲高揚,飛鳥頓時驚起,在蔚藍天際留下一道掠影。

“初珩,你呢,可有鍾意之人?”天子鏗鏘的聲音一落,幾位大臣的目光就不約而同地落到了晏殊樓身上。

晏殊樓嘴角泛開一絲諷笑,這話何其耳熟,複生前,便是這麼一問,定了他的後半生。

複生前他的答案令眾人皆驚,時至至今,他依舊要道出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答案,但不同的是——

“回父皇,兒臣同杜侍郎家的二公子幼時相識,可惜因兒臣長居宮中,甚少能同其接觸。而今隨著年紀漸長,兒臣方發現自己多年來對其念念不忘,已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生了情愫。”

這話便如一塊重石狠狠地砸入眾人之中,頃刻掀起了驚濤駭浪。被點名的杜侍郎不敢相信地將耳朵一摳再摳,逮著身旁的一位大臣,指著自己的鼻頭再三問道:“燕……燕王殿下,他所說的杜侍郎是指我麼?”當然,沒人回過神來答複他。

天子顯然也被晏殊樓的驚人之語怔住了,半晌後,捋著短須哈哈大笑,一手指向晏殊樓點了又點:“朕也曾聽聞杜家二子的美名,隻是初珩,朕可不曾聽聞你同杜家有過來往啊?哈哈!”笑聲雖大,卻隻字不提是否讚成兩人在一塊。

晏殊樓腹誹一聲老狐狸,麵上波瀾不驚,拱手彎腰,將“恭敬”二字捧在臉上:“父皇日理萬機,兒臣這點瑣事自是不敢驚擾父皇。”

“恭喜聖上,燕王殿下如此有孝心!老臣聽聞杜侍郎家公子雖自幼體弱,但是才識不淺啊,燕王殿下好眼光。”一旁識得皇帝顏色的大臣立馬上前作揖,其餘大臣也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維。

“好了好了,”天子大手一揮,止住了大臣的馬屁,笑容漸而斂下,“初珩有心上人了,也是好事一樁,你母妃泉下有知,定會十分高興的。”

“父皇言重了。”

“嗯,那你們呢,”天子指向了在場的幾位皇子,“可有鍾意之人?”三言兩語,就把話題扯到了別人之上,在六皇子答話時,天子更是將所有的視線凝注在了他上,似是眼裏完全沒有他人的存在。

晏殊樓低垂著頭,看似安靜地聆聽,但一雙目中浪潮翻湧,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陷入掌心,幾乎要將掌心紮出血來。

今日書房的議會,在場隻有幾位天子的親信同成年皇子,但饒是如此,幾位皇子也不敢放肆,老實地一一道來,而隻有六皇子敢隨心所欲地暢所欲言。

六皇子的答案一如複生前那般深得天子之心,不大的書房瞬間被天子的朗笑聲撐得滿滿當當,大臣們也隨著騰滿笑意,作態地跟著溜須拍馬,很快便將晏殊樓引起的軒然大波壓到了心底,全然掛在了六皇子身上。

六皇子得寵,是當朝朝野人盡皆知的事實,更有人私下流傳,他很有可能將取代太子之位。晏殊樓咬緊牙關,忍住內心的嫉妒與憎惡,強迫自己不踏出一步,將自己的拳頭送到六皇子那虛偽的臉上。

世人皆說六皇子愛民如子,為人和善,卻無人深知在那張親和的臉下,掛著怎樣虛偽的假笑。當初若非是他,自己便不會……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長遠的回憶被一中年男音拉回了現實,晏殊樓赫然抬首,眼底的仇恨轉瞬被淡漠取代:“杜侍郎。”話音落時,方發覺不知不覺中,議會已散。

“燕王殿下。”杜侍郎左右一顧,征得晏殊樓同意後,引他到了一處角落,局促地一拱手,目光遊移,遲疑問道,“敢問您……方才所說的可是真的?”

“什麼?!”晏殊樓聲音一揚,將杜侍郎嚇了好大一跳,“咳……杜大人,您所指的,可是本王所說的鍾意令郎之事?”

“嗯,不錯,”杜侍郎揚起了幾分愉悅之色,聲音輕快了不少,“您……所言非虛?”

“當然,莫非本王還騙你不成!嗯,咳咳……”晏殊樓握拳抵唇,壓下自己的燥脾氣,擠著笑容道,“不然,本王可能得到什麼好處?”

“這……”杜侍郎斟酌著晏殊樓話中之意,誠然,憑自己在朝中式微的地位,晏殊樓接近自己,也並無好處,可他幺子自幼體弱多病,家門都甚少出,又怎會與燕王殿下相識。

晏殊樓不耐同杜侍郎廢話,咬了咬牙,將聲音刻意壓低,顯出他的不悅:“杜侍郎,您尚有何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