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愴隻覺得瞳孔一縮,被‘巫奴’這個字深深的刺激到了,腦子裏又回想到那天放火燒山時的情形,一點點恨意,就像水滴一樣在他的心口彙聚。
隨著步伐的向前,倆人漸漸的走到了山林頂端,大雪累積的越發的厚,氣溫也變得極低,就連風無痕也攏了攏身上的青衣,那件輕薄似紗的青衣。
“風、林、火、山?”劉愴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做詢問的語氣。
“嗯,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就是你母親一手組建的暗流,在祭仙譜上排名第三十五,也是因為暗流,世人稱呼你母親為暗流主人。這麼多年過去了,火無雙與鐵獅狂的屍骨早就連灰都不剩了,徐林也隱身於祭仙教之內,深深的將自己藏了起來,而我也越來越老,不複當初,最重要的是你母親去世了,暗流可謂名不存實也亡了。”
“不過你還是要記得,這世上曾經有許多許多深深愛著你的人,雖然他們無法陪伴你成長,聽你哭聽你笑,在你悲傷與失望的時候安慰你,在你跌倒的時候扶起你,但是他們真的很愛你,很關心你,就像你三叔火無雙與四叔鐵獅狂,他們當年沒羞沒臊的,跑去大街上給你搶了許多小孩子的玩意,後來還是你舅舅付的錢。”
“他們都死了,都死了,當年發誓守護你一生一世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這也算兌現了他們的諾言吧,死而無憾了想必。所以你不要覺得孤獨,覺得遺憾,覺得世界欠了你許多,除了身為巫奴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並沒有人欠你什麼,你也不比別人家的孩子少了什麼。”
劉愴冷冷的一笑,對風無痕的話語表示異議,“但其實你們都隻不過是效忠我的母親,對我隻是愛屋及烏而已。世界沒錯?世界如此對待巫奴,你居然還說世界沒錯?”
風無痕並沒有因為劉愴反駁而感到憤怒,他依舊在謹慎的操縱著劉愴的情緒,劉愴的思維,比如他剛剛已經種下了另一顆種子,一個可能永遠都不會發芽,但是關鍵時刻可以綻放出飽含愛意的花朵的種子。
這與仇恨看似很茅盾,但其實一點都不,愛與恨,本來就是交織糾纏,互為對立麵,無法分割的,
“好,就算依你,錯的是這個世界,世界有錯,但你又如何,你隻能適應它,隻能如此。”
用自身適應世界,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無數先賢們證明過,天命難違,與其拿著雞蛋撞石頭,還不如順其自然,順應天意,須知,識時務者為俊傑。
“那麼我給你講個故事。”劉愴沒有停下腳下的步伐,將積雪踩得咯吱作響,“你從小叫我練習拔刀,沒有盡頭的拔刀,不知原由不知所謂的拔刀,我雖然當時不理解,但是依舊照做了。你有問過我為什麼這麼拚命,當時我說是因為無聊,沒有別的事可做,當然你知道我在說謊,真正原因其實是,我想好好的活下去,尤其是在見過玲瓏的死亡之後。”
“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一句話,一個手勢,一個眼神,竟然可以輕易剝奪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不管那時是不是我逼死玲瓏,但總之我意識到了,人,很容易死去,這個世界,缺少了誰都無所謂。所以我害怕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三個月,其實沒有太多的想法,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擔心那突如其來的箭矢,會不會下一刻就刺穿我的心髒。”
“我隻有三歲,三歲的我又能幹些什麼?隻不過躲在被子裏,蒙頭不去看而已。但是三個月過後,我終究還是走出來了,倒不是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我決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能享受一天就享受一天。在你來的前三年,我都是這麼過的。”
“等到你走進了院子,站在了我麵前,給了我一把鏽刀,教會了我神武與天術之後,我也暗暗的下定決心,既然手頭有能夠掌握的力量,那麼為什麼不伸手接住它呢?與其讓別人殺死我,還不如我殺死別人。沒錯,我很怕死,很怕很怕,所以我決定讓別人死,讓那些凡是想讓我不好好過的人,讓那些企圖掌控我人生的人,無論他是誰。”
劉愴說完,快步向前走了幾步,並肩與風無痕站在了青石階梯的頂端,遙望著不遠處山林,那個凸起的小土堆道:“錯的是我,不是這個世界,但是我改變不了我,所以我隻有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