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看什麼啊,許櫻真是生氣母親太傻,若是她自己,麵對著庶長子也就罷了,庶長子偏偏聰明伶俐極得長輩喜歡,長大後還中了兩榜進士,把自己生的嫡子比到塵埃裏去了,偏偏礙於婆婆、相公發作不得,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為了攏絡庶長子連自己的娘家侄女都舍出去了,人家還不領情,聽說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死了,簡直作夢都要笑醒,父親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寵愛妻子了一些,很多事根本沒有跟母親交待清楚,也沒有讓母親對自己家裏的那些事有足夠的認識。
想想自己上一世受得揉搓,許櫻簡直是恨不得當麵罵母親糊塗,對人沒有防心。
她卻不知道許楊氏心裏跟她一樣明白,隻是明白又如何?婆家沒有說不要她,反倒派了小叔來接,她這種被三從四德教養長大的女子,除了乖順的回老家,還能有什麼法子?明知道婆婆張著獅子口要吞了她,她也得硬著頭皮去啊,隻能盼著婆婆能守著高門大戶名門望族的體麵,不至於太過為難她們母女。
“百合,傳令跟著咱們的人,都把口改了吧,要叫我二奶奶,叫姑娘四姑娘。”許櫻在她這一輩裏排行是四。
“是。”
“你叫張嬤嬤過來。”沒過多大一會兒,張嬤嬤來了,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的侄女有了這樣的出息,張嬤嬤渾身上下都寫著“高興”二字。
“給太太請安。”
許楊氏點首示意她坐了,“我已經告訴下人改了稱呼,隻回到家裏就要依著家裏的規矩,叫我二奶奶吧。”
“是。”張嬤嬤愣了愣,她最近也是喜得糊塗了,自己原來算得那些小算盤全都丟到了一邊,如今眼看就要到“家”了,才重又撿了起來。
“張嬤嬤,你是跟著我嫁到許家的,可是對許家的事也不是不知情……”
“奴婢知道。”許楊氏的娘家雖非望族,也算是當地的老住戶了,許家的根底還是清楚的,許楊氏嫁過去的時候,是因為許昭業保證了,成了親就帶妻子走,這才放心讓許楊氏嫁過來的,如今許楊氏卻要帶著幼女,一個丫頭肚子裏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在嫡母身邊過活……張嬤嬤再傻也知道前途艱難,她原想的是到了許家村,就推說身子不好回家養老的,如今梔子懷孕,她卻是走不了了。
“許家規矩森嚴,我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我把梔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就交托給你了,你千萬要小心,她肚子裏的哥兒,是咱們的命。”
許櫻這才隱約明白母親的苦衷,上一世母親不是真的一丁點本事也沒有,而是如同人打葉子牌,手裏的牌爛到了極處,又因梔子流產連“同情”這點優勢都沒了,這才兩眼一閉任人搓磨。
如今因梔子有孕,母親手上的牌雖爛,卻隱隱有了一線的生機,為了女兒也要撐著把這把牌打下去。
張嬤嬤皺著眉頭離了許楊氏的屋子,許櫻也覺得憋得難受,不想在母親跟前再扮天真,一個人出了屋,許楊氏示意許櫻的奶娘梁嬤嬤跟著她也就不管了。
許楊氏對月默念夫君,“二郎啊二郎,你好狠啊,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在這世上受苦,我若是無兒無女也就罷了,索性三尺白綾上了吊,隨著你去了,可偏偏留下了櫻兒這一點骨血,為妻的實在舍不得啊……隻盼著回到許家,能得太婆婆的庇佑,梔子能一舉得男,櫻兒能平安長大,覓得佳婿,我就算是在九泉之下再見你,也對得起你了。”
不說許楊氏這裏苦思夫郎,隻說許櫻不願理身後的奶娘,一個人背著手皺著眉老氣橫秋地在下了樓,見客棧樓下亂糟糟坐了好幾桌人,更讓她煩悶,想到客棧後麵還有一個小院,轉身從側門到了客棧後院,這客棧後院的小院子裏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隻有一個破涼亭,種了幾種簡單的花草,算是有花園子,許櫻坐在破涼亭裏發呆。
梁嬤嬤見她坐在了這兒,一看左右院子還算嚴實,客棧的老板娘正呆著一個做雜役的婆子在井邊洗衣裳,並無旁人,也就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