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業是個一言九鼎的,又確實是個疼媳婦的,慧兒生了女兒未再開懷都未曾納妾,誰料想天妒英才,竟早早的去了,慧兒從通判夫人變成了許家不受人待見的寡婦,若非老天有眼讓一個通房有了孕,又生下了兒子,有了頂門立戶的男丁,不定讓人欺負成什麼樣呢。
“婆婆快別哭了,這不是苦盡甘來了嗎?”陸氏又勸解了楊老太太一番,她素來口拙,百般無奈又把自己的一雙兒女叫來,讓他們童言童語陪老太太解悶,這才又將老太太逗得開心了起來。
楊慧得了要她回娘家祝壽順便向兄長辭行的信兒,立刻去了唐氏那裏,許櫻自是想在外祖家多呆幾日,把唐氏使絆子,也硬要跟著去,楊慧沒辦法,隻得帶著她同去。
到了唐氏那裏一番見禮之後,楊慧把事情說了,唐氏素來勢力,楊家如今勢起,她就算是再看不上楊慧這個媳婦,也要強裝笑臉。
“既是你父親過壽,又是你哥哥要去外地赴任,你不來說我也要讓你回去,你六弟與舅老爺有同年之誼,這次怕也是要去,你們一道去就是了,也好有個照應。”唐氏這話隱隱地埋著陷井,楊家的信是說早早的接楊氏回家,多住幾日,再派人送回來,可若是跟許昭齡一起去,怕是要當天去當天回了。
楊慧聽出了唐氏的意思,眉宇間就有了幾分的為難,許櫻歎了一口氣,母親麵軟不肯與長輩爭辯這一點是沒辦法改了,也隻有她扮童言無忌替母親說話了,“娘,姥爺的信上不是說讓二舅舅早早的來套車接咱們,讓咱們多住幾日嗎?跟六叔一塊兒去,姥爺家有沒有地方讓六叔住啊?”
唐氏一聽許櫻說這話,又好氣又好笑,難不成她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跑到楊家去住許多天嗎?許櫻這丫頭裝傻充愣的功夫一流,活生生的像了她那個賤人奶奶和親爹,心裏麵暗罵臉上還是要帶著笑,“既是你娘家哥哥來接,那就多住幾日吧。”
“太好了!我和弟弟要去姥爺家了!娘!姥爺是不是沒見過弟弟呢?”許櫻樂得跳了起來。
“你外祖父連你都沒見過,又怎會見過你弟弟。”楊慧摸摸女兒的頭。
唐氏撇了撇嘴,這丫頭果然鬼靈精,一句話又把那個短命鬼給捎上了,想來是不敢留在家裏吧,哼,那短命鬼不用等人害,能不能養大還不一定呢。
楊家的人得到了準信兒,第二日一大早就派了楊純武騎著騾子,壓著一輛青油騾車來接楊慧母子三人,楊慧稟過唐氏,唐氏見了楊純武又一番虛情假意之後,命他們早早上路。
楊慧抱著許元輝,牽著許櫻上了車,帶著百合和奶娘兩人,留下張嬤嬤和梔子看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楊家所居的臨山鎮而去。
楊慧是由這一條官道坐著花轎到的許家,這一路上自然感慨良多,許櫻掀開車簾瞧著外麵的風景,心裏麵也是思緒萬千。
上一世自己父死母喪,本該憐愛她的自家長輩百般淩辱與她,她隻覺得自己孤身一人有如浮萍,知道被騙嫁給一個傻子,隻覺得走投無路,明知外祖家就在不到百裏之外的臨山鎮,竟不敢去投。
遇上那賊人好言相勸,竟不顧一切地隨著他去了,現在想來,當初自己姥爺雖然不在了,可姥姥和大舅母、二舅、二舅母仍在,哪裏真是無一人替她說話?
別人不敢說,依大舅母的為人若是聽說她要被嫁給展家的傻子,是敢打上許家大門,讓許家給個說法的。
許櫻呆呆地望著窗外快熟的麥苗,又添了無數的悔意。
楊慧以為許櫻有些害怕,不由得拍了拍女兒的肩,“你姥爺和姥姥最是慈和不過,兩個舅舅自小也最疼我,你小舅媽你雖然未見過,可也是個爽利人,他們自是會疼你的。”
“娘,姥姥家什麼樣?”許櫻靠在母親的肩膀上說道。
“你姥姥家啊……自是沒有許家這麼氣派,不過是三進的小院子,臨山鎮鎮東西街門前有兩棵大楊樹掛著楊宅門牌的就是了,你姥爺喜歡葡萄樹,自己親自侍弄,結出來的葡萄不但自家吃盡夠吃了,還能送給鄰居嚐鮮,你姥爺家裏還有一棵桂花樹,那也是棵奇樹,我從小到大,竟沒有一年不喧暄鬧鬧地開花的,據你姥姥講,那桂花樹足有上百年了,你太姥爺買下宅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楊慧徐徐講來,眼角眉梢慢慢爬上了少女般的笑容,“我就住在後罩房裏,你姥爺親自給我做了個秋千架,隻是不知道這個時候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