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個太監又在五城兵馬司不明不白地上了吊,這回言官連五城兵馬司一起罵,說他們舞弊,殺人滅口。
引經據典不說,連前明的種種都被拿出來說,不知道誰把此人是慈寧宮甫總管的徒弟的事查了出來,甫總管立時被罵成是魏忠賢再世,要當九千歲。
這回太後在後宮裏呆不住了,下了懿旨將甫總管鎖拿歸案,交慎刑司嚴加審問,偏甫總管隻呆了一宿便趁人不備,吞了自己的金戒指自盡,宮裏又是一片的血雨腥風。
總之此事鬧騰了走有半個月,宮裏宮外有牽連的沒牽連的抓的抓自盡的自盡,連劉首輔因為題寫了牌匾都鬧了個半紅臉,直道自己並不知情。
更不用說京裏有許多高門大戶的姨太太,小媳婦為了這事兒尋死尋活的,鬧了個雞飛狗跳。
許櫻原本沒想此事能鬧這麼大的動靜,她上一世就不知道灼華齋出了什麼事,若是這般驚天動地的,她又豈能不知?
把百合找來問詳情才曉得劉老爺子不愧為耿介的山東漢子,直接找了巡城禦史,那禦史也是個不知轉彎的,更不曉得此人不止女扮男裝還是個太監,找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就光明正大地去拿了人,那兩個驗身的忤作嘴也快了些,發現他是個太監之後,一聲驚呼,叫嚷了出來,被在灼華齋外麵瞧熱鬧的百姓給聽見了,一來二去的,這事兒徹底捂不住了,百合最後說道,“許忠這兩日有些擔心,怕劉老爺子說漏了嘴,說是他說出去的,劉首輔秋後算帳……”
“劉首輔不會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再說了許忠也沒說那灼華齋的老板娘是太監,隻說瞧著像個象姑,不像是正經的女人。”許櫻笑道,本來她隻是想要抄了灼華齋,讓甫總管和程子常手忙腳亂一陣子,卻沒想到事態變成如此,甫總管死了,程子常一個失了勢的內務府副總管,渾身都是鐵能打幾根釘?
一場大禍竟消弭於無形……許櫻心裏雖總覺得此事不會這麼輕易就解決,還是鬆了口氣,就在她琢磨著如何與毛氏再見一麵,當麵謝她的恩情時,百合說道,“可惜那些個與灼華齋常來常往的太太、奶奶、姨娘,怕是要受牽累了……聽說好幾家的後宅都不安寧,正室倒還好,妾室們好些個互相拆台的。”
“總歸那位假老板娘是太監,皇上的妃子都不敢太監看,何況是普通百姓的?他也未曾真有什麼出格的事,無非是些嘴皮子官司罷了。”許櫻看了眼窗外,見麥穗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在前麵走著,後麵跟了兩個拿著髒衣裳的洗衣婦,麥穗自從回到蓮花胡同,雖說明麵上是督著洗衣房的,可洗衣房裏隻有兩個外麵請來的洗衣婦,她雖不用幹活,卻也沒什麼實權,因她是吃過虧的,雖說肚子越來越大,還是每件事必然親曆親為……
百合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麥穗的背影,隨口提了句,“麥穗怕是快生了吧。”
“是啊。”
“也該送回家裏待產了,姑娘現下也懷著孕,再有個在家裏生孩子的,怕是不吉。”
“前個兒我就讓姚榮家的派人捎信到莊子裏了,偏麥穗的婆家不肯來人。”
“不是聽說她婆婆有來看過她嗎?”
“來要過一兩次錢,見麥穗沒什麼可榨的了,就再不來了。”
“那——”
“那一家子人,人嫌狗厭的,聽莊頭說不幹活不說,還整天遊手好閑,在莊子裏挑撥離間,又誇耀自家富貴,又說我惡毒……若非他們家兒子沒有身契,真該遠遠的都賣了。”
“姑娘說得真有趣,那一對老夫妻都老成那樣了,誰會買?麥穗既然已經嫁了,就是他們家的人了,不如我這次回去,將麥穗帶走,送回婆家去,生完了孩子再領回來,姑娘您看如何?”
“麥穗在他們家怕是不能平安生孩子,你把她帶到你們家裏去吧,生完了出了滿月,送回山東我娘那裏,管家的人知道的事我差不多問清楚了,留著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