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冬日的夜最是好眠。然書房的燭光仍輕輕飄逸著,仿佛將它化成了一座巨大的燈籠。
蘇昀看來真的很頭痛懿兒,賴到天已徹黑也不見動身。直到暮文打算讓他留宿,他又不太放心似的怏怏離開。
暮文隻覺好笑,也不強求,處理完雜事,喚來了探月止水。
“向衝境那邊如何了?”暮文先問探月。
“雲泉已經布置妥當。”探月答道。
暮文點點頭,頓了片刻,微微眯了眯眼:“三年了,探月,你可信她?”
“無謂信不信,相通相助即可。”
探月笑意裏多了淡淡的冷漠,心中卻有些許意外。公子向來僅看結果,隻衡利弊,這樣的問題明顯不是他的風格。近些日子,公子似乎怪怪的。若說他變了吧,可他仍舊步步為營,運籌帷幄,從容開展著每一個計劃。
可若說他沒變吧,這一個月來,他卻偶爾會像現在這樣,猝然多了一些,人氣?
是的,人氣。那種隻有見到昀少主和程左使,他才會散發出的,些許正常人的氣息。
暮文揚了揚眉頭,接著微微笑開:“探月,不想你竟通透如斯,是我多慮了。”
“公子,盡管雲泉清楚底細且一直相助於我們,可探月並不認為您有必要信她。”探月輕聲寬解。他很快揣摸到暮文的想法。公子今日見了少主,估麼著想到雲泉對少主的一片情意,有點於心不忍?公子竟會,於心不忍!
暮文掃了一眼探月,又豈會不懂他心中所想,大度笑了笑:“有些話,當樂子跟潛陽說說也就罷了。明日程叔過來,你們上點心。”
止水正要詢問,探月一個眼神製止,打算私下再給這寶貝弟弟上一課。
程左使對淩公的恨隻會比公子多更多,他絕不會同意公子和明心在一起。雖然一主一仆,可公子從來都待左使如親人一般,所以明心的事情還真不能操之過急。
探月稍顯遲疑問道:“公子,看您的舊疾,這次一直沒有複發的跡象。明心姑娘的藥,可不可以拿出來一粒,讓左使研究研究?以備無患。”
暮文不置可否,沒頭沒尾問止水:“明心用了幾種藥?”
“九種。”止水知道暮文在問明心受傷時,服用的丹藥。那些丹藥哪一個不是江湖上人人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卻全化進了明心的藥碗裏。不然她那麼重的內傷,怎麼可能一個月就恢複。要不是那些藥全是明心自己盜來的,止水還真是舍不得用。
暮文稍稍顰了下眉頭:“你明日寫出來,問問程叔,看看是否有相克的地方。”
“是。”原來如此,止水點點頭。
“好了,你們去休息吧。”
看著二人先後出了書房,暮文度步至房中:“今日是誰?”
“公子,屬下午。”木麵人閃身出來,行禮。
“說說情況吧。”
“是。公子。明心姑娘回蘭馨園後……”
“桓蜜……”
“是。”
……
夜空在霧茫茫的大地相襯下愈發深邃漆黑,白白的月光透著令人蕭瑟的淒涼,幾顆忽明忽暗的璀星,愛眨不眨的泛著困意。園子外,舒朗的樹木蕭然而立,枝頭無處不凋零,道不出的冷峻靜默。
屋頂,懶懶的坐著一個黃衣女子,雙手撐頭,遙望星空,那滿腹的心事都寫在了臉上。一陣寒風掠過,青絲曼舞,衣袂紛飛,女子全然不為所動,仍舊一臉怔怔。
可不正是明心。
恍惚出神間,明心感覺一人從院外悠悠而來,想來是雲泉,就沒有理會。反正雲泉但凡看到她去屋頂,都從來不做聲的徑自走開。
可今日,這人卻定定的站在屋簷下,半晌,不移半步。
明心低頭一瞅,雖然心有所感,仍舊稍顯意外奇道:“你站那裏做什麼?”
“看你。”暮文溫柔的笑著,藍衣隱在夜色裏,越發襯得他麵如冠玉。
明心一滯,癡癡的望著他,心中五味雜陳,許久後輕輕一笑:“好看嗎?”
“嗯……”暮文遲疑片刻,一臉的冥思苦想後方笑道:“很想知道?”
明心撇撇嘴,抬頭,望天。
“下來,我告訴你。”暮文展開雙臂,寬大的衣袖如同美麗的蝴蝶。
“你上來。”明心仍沒有低頭。
“乖,下來。帶你去個地方。”暮文柔聲相邀。
“不去。”明心紋絲不動。
暮文唇角一勾,神秘道:“嗯……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明心暗罵,什麼叫可以回答,難道她問他問題他就可以不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