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可好些了。”龍應進入內殿,看著躺在榻上的連翹,已稍稍恢複了些血色。
輕點頭,她仍是冷淡。
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癡迷地看著閉目養神的連翹,龍應覺得能這樣平和地與她呆在一起已是極好。她的疏離並不能嚇退他,反而欣喜於她漸漸恬淡的心,或許總有一天她會願意看他,願意為他展顏,開懷,他自認不輸穆沙修賀。
望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粉,他提議:“雪停了,一起賞梅可好?”
屏息等著她的回應。
“好。”她極低的應了聲,他仍是聽到了。狂喜地看她,雖然沒有得到她相同的回應,可是心頭的雀躍讓龍應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伸出大掌覆上她擱在被外的柔荑,她不曾躲閃,任他握著……
收集了宮中所有珍寶捧到她的麵前,她未瞧一眼,小心翼翼嗬護著她的情傷,不敢造次,怕自己又會在無意與瘋狂中傷了她,她未置一詞,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寢宮太息殿,不準閑雜人等騷擾,自己則下榻在崇政殿,未敢染指,她不屑一顧。但是他依然不斷地討好她,寵愛她,隻盼她能看到他,在他心裏總覺得她對他不是無所覺的,隻是被傷心蒙了眼睛,他願意等,多久都等……
“冷嗎?”龍應扶她在禦花園的亭子裏坐下,怕她著涼,給她披了件雪狐鬥篷,珍貴的鬥篷用六張雪狐皮縫製,每一張雪狐皮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這一件鬥篷絕對是無價之寶。
雪白的鬥篷,沒有一絲雜色,與漫天的雪景融為一體,她就這麼坐在一片冰寒中,襯得臉容更加飄逸、絕豔。
斟了一杯溫熱的梅花釀,舉到她麵前,他語氣輕柔:“喝一點暖暖身子。”
鼻尖縈繞的酒香讓連翹緩緩側過頭來看他,他眼中的情意她怎會不懂,隻是太快應承,怕是……此人豈是好相與的!心頭冷笑,輕輕推開他手,起身朝亭外走去。
雪停了,風住了,春天也快來了吧!隻是她的春天在哪裏呢?
折下一支紅梅握在手上把玩:“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嬌柔的聲音帶出無限美好,惹人憐愛。指尖剝落幾瓣梅花,零零落落撒了一地,隨手將枯枝拋於樹下,趨前……
龍應亦步亦趨地跟著,為她的媚態所惑,不自覺地蹲下身去撿她隨意拋下的殘枝。被冰雪侵浸的殘枝染了她的餘香,心神蕩漾。
雪地上留下的是他與她的腳印,一深一淺,一大一小,看著那些腳印蜿蜒在身後,連翹輕勾唇角。
“皇上……”她側頭看他,他怔住,她喚他,自穆沙修賀墜崖她便不再理他,漠然的抗拒,冷然地無視,讓他心傷,不怕她恨,不怕她怒,隻怕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到頭來這隻是他一個人的遊戲。
狂喜地看著她,她眼神躲閃,輕輕地提了要求:“有些渴……”
“等朕!”龍應邁開大步走向亭子,梅花釀應該還溫著。潑掉杯子裏已冷的殘酒,重新斟上,轉身,怔住。
連翹費力地踩著他剛踩出的腳印,因著每一個腳印的間距都太大,她隻能奮力地躍起,然後單腳站立,再躍起,再站住,抬頭,她水漾的眸子暈出驚惶,不意被撞見了這一幕,腳下不穩,她側身倒去。
扔下酒壺,他飛奔而至,沒來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子,隻得將她扶住緊擁在懷,他啞聲歎息:“連兒,連兒——你也是思念朕的不是?你心裏也有朕的不是?朕的連兒,嗬,何苦,你何苦這般逼自己,讓你這般苦,讓朕也這般苦……連兒啊……”
“皇上……”她微微地抗拒,眉輕蹙,不願與他如此親近,他反將她擁得更緊。
“連兒,別拒絕朕,讓朕愛你,朕會給你世上最好的,連兒——”
敵不過他的氣力,她任他擁緊,嘴角微彎,瀉出一絲輕蔑……
太息殿裏皇帝的賞賜已經擺放不下,連翹便悄悄地把一些小物件賞了下人,可還是放不下,扔又扔不得,隻得去找龍應。
龍應在崇政殿裏批閱奏章,北方邊疆告急,格薩正集結兵力向雲州揮兵而來,奇怪,血太子的死訊他嚴防謹守並未走漏一點風聲,此刻……
放下奏疏,他乏力地揉著太陽穴,這些急奏實在讓他頭痛。腦中不經意又浮起前些日子與連翹下棋的情景。這可心的聰慧女子竟發明了一種稱為象棋的玩意兒,讓他玩上了癮。不知道她美麗的小腦袋裏還有些什麼新奇有趣的物什,或許他可以用一生的心力去慢慢挖掘。
“皇上……”連翹柔柔開口。
擱下手裏的筆墨,龍應起身將她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