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次的‘失誤’,整個宮廷的人都知道,父皇在聖德皇後麵前賠了幾個月的不是,卻依舊沒有能得到原諒。

後來,他母親懷孕了,父皇就更為惱火,甚至封鎖了消息,為的就是怕聖德皇後再不開心。

他,就似一個螞蟻,更像一隻寄居在那金碧輝煌的皇城中的一隻老鼠,不敢出來見人,更是怕人嘲笑。可是,他的母親竟然完全不知羞恥,甚至將帝王封鎖消息看做是保護她與自己,更在被人嘲笑時,得意洋洋,以為自己的姿色無人能比。

當時,他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卻已經知道廉恥。於是他更加的自卑,更加的痛苦自閉,甚至連人都敢不見,就這樣,漸漸的,連父皇都開始更加的厭煩他,在他八歲時,就將他打發來了襄陽,成為了這個前不靠山,後無寸土的地方做了一個王,一個,空架子的襄陽王……

如兒,如兒,如兒……

六王爺閉上雙眸,痛苦的身子都佝僂了,他緩緩的走回了後院,望著那桌還沒有來得及動的一桌飯菜,隨即,在手觸及到一片冰冷的鐵器時,頓住。

花瓶旁,一把鋒利的尖刀放在針線的竹盤裏,他顫抖的手將那把尖刀握緊在手中,然後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卻不想,在那朦朧淒冷的月色下,看到了一抹嬌小,華錦長袍著裙擺都濕透的落魄女子。

她的麵容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綰成高髻的烏黑鬢發上,金釵閃耀,珠墜微搖,即便是眸光空洞,卻依舊如同那年他們初見時那般美麗動人,隻是當時的她,羞澀靦腆,而今日的她,跋扈狠絕。

六王妃的腳步微停,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麵前那抹修長的倒影,緩緩抬首,在看到六王爺的那一刹那,突然狂笑起來,瘋癲的揮舞長袖,纖細的手指抵著他的鼻尖,嘲諷道:“天真的蠢物,怎麼了,吃閉門羹了麼?哈哈哈哈……王爺啊王爺,我都已經告訴你皇妃要我們死,你居然還傻到要去投降,哈哈哈……”

淒厲的笑聲在這寧靜的夜中分外刺耳,與那呼嘯的北風卷在一起,如同鬼魅的啼哭。

六王爺握了握手中的尖刀,眸光滿是傷痛與絕望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深深愛過,卻一生都在其鼓掌中擺布的女人,沙啞的聲音透著難以吐露的痛,問道:“你讓本王去投降,就是為了引開禁衛軍的視線,好讓自己乘船逃走?”

“哎呀,王爺,你變聰明了,哈哈哈……”六王妃徹底瘋了,她不得不瘋,她已經失去了一切,甚至自己的丈夫她都將其推進了別的女人的懷中讓他們溫存纏綿,大業已毀,勢力已去,她什麼都沒有了……

六王爺死心了,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停止了跳動,他也笑了,帶著幾許猙獰的瘋狂,隨即衝上前去,將手中鋒利的剪刀刺進了自己心愛女人的胸口……

“恩……”六王妃悶哼一聲,她張狂的笑聲頓時停下,一雙美目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平日連一根針都不敢拿的男人,傻傻的,嬌美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表情。

但隨後,她笑了,不似剛才那般猙獰,而是如花嬌豔。

抬起碧玉一般的纖細素手,緩緩的捧起六王爺的臉,輕抹去他麵容上的淚水,笑著氣若遊絲的道:“六郎,你知道麼?你終於像一個男子漢了……”,隨後,那雙手如同斷線木偶一般頹然垂下……

如果,當年我嫁給你時,你能有一點點的爭鬥之心,或許,我今日不會走得如此迷茫,可惜,一切都遲了,都遲了……

空蕩蕩的襄陽城內如同死水一般的寂靜,月色幽幽的照耀,一片清冷。五千身穿墨色鎧甲的禁衛軍守立在城門前,其餘的則是輸送那些餓得半死,幾乎連走路力氣都沒有的百姓前往‘故郡’。

十裏長的路途,長長的隊伍在月色下如同密密麻麻的螻蟻,緩緩的前行,那深深淺淺的腳印帶著風沙吹來的塵土飛揚散落,將所有的人的身影都化作了一陣灰蒙蒙。

大帳內,小小坐在案幾前看著黑衣探衛回傳的最後幾份諜報,秀眉緊緊的攏起,隨即將那些紙張丟進了炭爐中燒毀。閉眸,無聲的歎息一聲,然,就在此時,那漫天風沙的呼嘯中,突然隱約傳來一聲女子淒厲的尖叫。

驀地睜開雙眸,小小驀地起身,剛要向外走去,卻見大帳簌的一聲被掀開,已經梳洗更衣,此刻穿著一身黑龍錦袍,恢複了昔日威嚴的龍燁走進來,在看到她時,微怔,隨即麵帶溫柔笑意的上前,將她擁進懷中,輕道:“朕不是讓你好好休息麼?怎麼又不聽話了,別忘了你還擔著身子……”